三轮车"吱呀"停在道观青石板前,念安的小短腿刚蹭到地面,就被一道阴影罩住。
"小丫头。"
沙哑的男声像砂纸擦过瓦罐,念安仰头,看见穿深灰唐装的老人正垂眼盯着她,嘴角扯出的弧度比观里那口老钟的裂痕还冷。
他袖口暗纹在晨雾里忽隐忽现——是她在苏家老宅族谱上见过的"苏"字。
"您是......"念安攥紧背包带,后颈的汗毛竖起来。
她记得师父说过,遇到让小福宝发怵的人,要先往人多的地方跑。
可此刻道观里静得能听见晨露从檐角滴落的声响,老张爷爷正扶着三轮车咳嗽,玄真子道长的道袍还没在殿门口晃出来。
"你以为你知道的就真的是真相吗?"苏德昌弯腰,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念安的鼻尖,"你妈当年抱着你跪在苏家祠堂,说什么'我命不久矣,求家族容这孩子有个安身之所'——"他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裂开的树皮,"可转头就签了放弃监护权的协议!
她是为了苏家的权势才把你丢下,根本不是什么生病!"
"不是的!"念安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石狮子。
她记得玄真子道长昨夜在偏殿给她看的信,信纸上有淡淡的药香,字迹歪歪扭扭像被眼泪泡过:"小念安,妈妈的病会传染,不能抱你......"她吸了吸鼻子,眼睛里的水光比山雾还亮,"妈妈是因为生病才离开我的,信里写了,还有药味呢!"
"信?"苏德昌的瞳孔缩成针尖,"你哪来的信?"
"是玄真子爷爷给我的!"念安扬起下巴,小胸脯挺得老高,"他说妈妈临终前托他照顾我,还说......"她突然噤声——玄真子道长说过,有些事要等三位爸爸来了才能说。
山风卷起她的羊角辫,远处传来汽车碾过碎石的声响。
顾宴清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比平时重三倍的声响。
他西装领口歪着,领带不知丢在哪个角落,可当目光扫到念安被苏德昌逼到石狮子旁的小身板时,所有的狼狈都淬成了刀锋。
"念安。"他低唤一声,张开手臂。
念安像只小奶猫般扑过去,顾宴清接住她的瞬间,后背的衬衫全被冷汗浸透——他刚才在盘山公路上超车时,后视镜里霍明渊的白大褂被风灌得鼓起来,活像只着急护崽的大鸟;而傅沉川的黑色轿车更夸张,前保险杠还蹭着道观门口的松树皮。
"苏先生。"傅沉川的声音像冰锥刺破晨雾,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举着平板,"需要我念一遍当年的医院记录吗?
苏太太确诊晚期肝癌是在生产前三个月,临终前签署的《自愿放弃监护权协议》里,明确写着'为避免遗传性肝病影响性命'。"
霍明渊上前一步,指尖轻轻碰了碰念安被苏德昌吓红的眼角。
他白大褂口袋里的水果糖纸窸窣作响,那是念安昨天非要塞给他的"防头痛糖"。"我让人查了苏太太的病例存档。"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的肝脏切片报告至今保存在霍氏医疗,病灶呈典型的母婴传播特征。"
苏德昌的脸白得像道观的墙皮。
他盯着傅沉川平板上的电子签名,喉结动了动:"那、那玄真子算什么?
他一个道士凭什么养苏家的孩子!"
"凭我答应过苏太太。"
玄真子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老道长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攥着个褪色的布包。
他走到念安跟前,弯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当年苏太太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说'道长,我这孩子命苦,求您带她去个没病痛的地方'。
她塞给我半块玉佩,说等孩子大了,拿这个寻根。"
念安突然拽了拽玄真子的袖子:"爷爷,我也有半块玉佩!"她从颈间拉出红绳,半块刻着"苏"字的玉佩在晨雾里泛着暖光。
玄真子笑了,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温柔。
他打开布包,露出半块同样刻着"苏"字的玉佩——不,不是半块。
当两块玉轻轻相碰时,念安看见背面新刻的"念安"二字,像春风吹开了花苞。
"这是你妈妈临终前让我刻的。"玄真子把完整的玉佩系在念安颈间,"她说'我不能陪她长大,但要让她知道,妈妈给她取的名字,叫念安'。"
念安的眼泪"啪嗒"砸在玉佩上。
她转身扑进顾宴清怀里,又蹭到霍明渊的白大褂前,最后扒住傅沉川的西裤角:"我有三个家,还有三个爱我的爸爸!"
顾宴清的喉结滚动着,到底没说出"傻丫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霍明渊摸出水果糖剥给她,糖纸在风里打了个旋儿,落在傅沉川脚边——律师弯腰捡起糖纸,小心折成纸飞机,轻轻放在念安掌心。
苏德昌什么时候走的,没人注意。
晨雾散了,阳光漏进道观,照得玉佩上的"念安"二字发亮。
玄真子望着三个大男人围着小福宝打转的模样,忽然想起苏太太临终前说的另一句话:"道长,要是有天她找到真心待她的人......"他摸了摸袖中另一个布包,那里面躺着苏太太的临终录像带。
山脚下,一辆黑色轿车启动的声音传来。
玄真子眯眼望了望,转身往偏殿走——有些旧账,该让三个孩子自己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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