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血台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苏念安的小脚丫还悬在半空，却先把攥得温热的拳头塞进霍明渊掌心。
她仰头时，发顶的小揪揪蹭过他下巴，带着道观里艾草香的发绳晃啊晃："霍叔叔，等下我给你看个宝贝。"
霍明渊原本紧绷的肩背突然松下来。
这个总把"叔叔"叫得软乎乎的小团子，此刻手指正轻轻勾着他的，像勾住一颗正在回暖的星子。
他喉结动了动，刚要应，就见那张小脸忽然严肃起来，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支裹着纸巾的试管——正是方才周医生换走的那支。
"这是他们换掉的那一瓶。"念安踮起脚把试管举高些，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我用了明心师父教的'黄连试纸'，它会变颜色哦。"她从兜里摸出片泛黄的试纸，轻轻蘸了蘸试管里的液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试管里的液体突然泛起诡异的蓝。
霍明渊的瞳孔猛地收缩——作为医疗集团董事长，他太清楚这种异常显色意味着什么。
他捏着试管的指节发白，低头时鼻尖几乎要碰到念安发顶："小念安什么时候藏的？"
"刚才周叔叔换试管的时候呀。"念安歪头，小拇指蹭了蹭他手背，"明心师父说，下围棋要留后手，我就把旧试管塞进袖筒啦。"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揪住霍明渊的西装袖口晃了晃，"不过霍叔叔手好烫，是不是又头疼了？
等会儿我给你按按风池穴好不好？"
"好。"霍明渊声音发哑，把试管小心收进内袋时，指腹擦过念安被纸巾裹着的小手——那上面还沾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
他抬头时，正撞进顾宴清沉如深潭的目光。
"傅律师。"顾宴清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陆教授的检测室还开着吗？"
傅沉川早把钢笔插回西装内袋，手机己经贴在耳边："陆老刚做完手术，我让他徒弟在实验室等。"他垂眸看了眼手表，"二十分钟后出结果。"说话间，他扫过周医生颤抖的背影，钢笔尖又轻轻敲了敲桌面，"林警官，监控呢？"
林警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监控画面很快投在墙上。
画面里，周医生在念安被抱出采血室的十分钟里，确实从暗格里摸出支紫色试管，快速调换了原本的样本。
他擦汗的动作在监控里被无限放大，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蓝漆管尾，和念安方才指认的分毫不差。
"周医生。"顾宴清突然开口，西装下摆带起的冷风卷过周医生后颈，"需要我帮你回忆下三天前的通话吗？"他抬手点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沙哑的男声："周正，你女儿的白血病复发记录要是被媒体挖出来......"
周医生的膝盖"咚"地磕在地上。
他一把扯下眼镜，眼泪混着汗砸在瓷砖上："我是被苏文远威胁的！
他说要是不换样本，就把我女儿在重症监护室的照片卖给狗仔......"他突然抬头看向缩在墙角的苏婉婷，"还有她！
苏小姐说这是苏家内部的事，只要我配合......"
苏婉婷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她手指绞着裙角，突然从手包里摸出张纸条塞给念安。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还带着泪痕："我是被逼作伪证的，他们说要曝光我妈妈的病历......"
念安捏着纸条的手顿了顿，忽然松开霍明渊的手，蹲到周医生面前。
她的小裙子扫过他膝盖，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周叔叔，你是不是也怕你女儿难过呀？"见对方点头，她又歪头笑，"我师父说，害怕的时候说真话，就不会那么害怕啦。"
周医生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他抓着念安的小手贴在脸上，哭腔里带着哽咽："我...我承认，是苏文远给了我十万块，让我调换DNA样本......"
"叮——"
顾宴清的手机弹出条消息。
他扫了眼屏幕，抬头时眼里寒芒毕露："陆教授的检测结果到了。"他把手机转向众人，报告上"非生物学母女关系"的结论刺得人眼睛疼，"而原本的样本......"他看向霍明渊，后者己经从内袋取出试管，"显示的是99.99%的匹配率。"
实验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首到林警官的手铐"咔嗒"扣住周医生手腕，苏婉婷才突然哭出声："我真的不想的......他们说我要是不帮，就把我妈妈在精神病院的事......"
念安没说话。
她踮脚把纸条递给林警官，又转身扑进霍明渊怀里。
他的白大褂还带着消毒水味，可这次她闻着，却像道观里师父们熬的草药香。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苏家老宅。
苏文远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监控里周医生被铐走的画面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猛地把手机砸在红木桌上，震得青花瓷茶盏"叮"地响了声。
"废物！"他抓起桌上的文件狠狠撕碎，碎纸片像雪片似的落在波斯地毯上。
他摸出私人号码拨了出去，声音压得极低："计划败露，他们拿到了原始样本......对，提前动手。"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应答。
苏文远盯着窗外渐起的暮色，忽然扯出个阴鸷的笑："既然他们要查，那就让他们查个彻底——我倒要看看，那个野种的亲妈，到底敢不敢站出来认她。"
实验室的灯光依然明亮。
念安趴在霍明渊肩头，悄悄把小拇指勾住顾宴清的食指。
傅沉川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记着周医生的口供。
林警官正在给苏婉婷做笔录，她的哭声渐渐小了，只余抽噎。
而此刻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随着苏文远的那个电话，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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