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念安就蹬着小短腿从儿童房的飘窗爬起来了。
她趴在枕头边扒拉了两下，确认三个爸爸的房间都没动静，才踮着脚溜到阳台。
裤兜里的玉兰花瓣被体温焐得发软，像藏着颗小太阳。
"师父说过，对付盯梢的要学孙膑——"她抿着唇把小凉拖往胳膊弯里一夹，扶着阳台栏杆往下看。
车库顶离窗台不过半米，可对五岁的小身板来说还是得咬着牙。
她先把一只脚探出去，另一只手死死抠住窗框，等整个人悬在半空时，突然想起顾爸爸昨天给她讲的"安全守则"，小眉毛皱成团："就这一次...就一次哦。"
"咔嗒"。
塑料拖鞋底蹭着车库顶的瓦片发出轻响，念安立刻僵成小木偶。
等确定楼下没人，才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围棋子——这是她昨晚趁傅爸爸不注意顺的，玄真师父说过，黑白子摆阵最能混淆耳目。
她跪坐在瓦楞上，指尖沾着晨露，把黑子摆成"动"，白子摆成"物"，最后在最右边歪歪扭扭压了颗带缺口的棋子当"游"。
"喵——"
院角的橘猫突然窜出来，念安吓得手一抖，刚摆好的"园"字哗啦散了。
她慌忙去捡棋子，发顶的羊角辫垂下来扫过瓦片，发绳上的小铃铛丁零作响。
这时，她想起玄真师父教的"声东击西"，眼睛忽地亮起来。
她摸出揣在兜里的老式按键手机——这是霍爸爸怕她走丢给配的，此刻正贴着耳朵："玄真师父！
明天我要去看小熊猫啦～"她故意把尾音拖得甜甜的，"妈妈以前总说小熊猫的尾巴像火狐狸，我想...我想帮她看一眼。"
树后的灌木丛里，扛着长焦相机的小王手都抖了。
他缩着脖子调整焦距，镜头里的小奶娃正捧着手机掉金豆子，睫毛上挂着泪，却还在抽抽搭搭笑："师父你听，风里有玉兰花的味道...和妈妈身上一样。"
"咔嚓咔嚓"，快门声裹在风声里。
小王摸着发烫的相机后盖，心里乐开了花——"豪门私生女思念亡母"，这标题够李主编打赏顿大餐了。
"念安！"楼下突然传来老刘的吆喝。
老司机正把劳斯莱斯倒出车库，车窗摇下一半，"顾先生说今天带你去动物园！
快下来系安全带。"
念安立刻把棋子全塞回口袋，从车库顶往下蹦时小短腿一弯，扑进老刘怀里时还装出慌慌张张的样子："刘爷爷我鞋子掉了！"她光着脚踩在脚垫上，偷偷冲老刘挤眼睛——昨晚她抱着老刘的胳膊说"有坏人在拍爸爸们"时，老司机的胡子都气歪了。
劳斯莱斯拐出别墅区时，小王立刻给同伙发消息："目标往南，动物园方向！"他没注意到，车后座的小丫头正把脸埋在毛绒熊里，从指缝间看后视镜。
等车子彻底驶出院门，她才溜到保姆车边——霍明渊早就在这儿候着了，手里举着顶宽檐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露出半张带笑的脸："我们小侦察兵需要伪装。"
"霍爸爸最好了！"念安踮脚亲他下巴，套上那件oversize的驼色外套，墨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
保姆车发动时，她趴在车窗上冲老刘挥爪子，老刘从倒车镜里看见她，故意把车速提到六十——这是念安说的"要让尾巴跟紧"。
"师父说这叫调虎离山！"念安裹着外套蜷在霍明渊腿上，小手指在车窗上画圈圈，"等他们都去动物园，我们就能...就能做真正的大事啦！"
真正的大事发生在下午三点。
某母婴首播间的镜头突然被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抢过去，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挤进来，墨镜滑到鼻尖，露出弯成月牙的眼睛："你们想拍我？
我也想拍你们呢！"她举起霍爸爸给的拍立得，镜头对准窗外——蹲在别墅区外的记者们举着相机愣在原地，有人的长焦镜头还没来得及收。
"咔嚓！"
照片里，穿冲锋衣的记者举着话筒僵成雕塑，念安举着照片晃了晃："刘爷爷说，拍照要讲礼貌。"她歪头看镜头，小奶音软得能化掉糖："叔叔阿姨拍我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呀？"
首播间瞬间炸了。
"啊啊啊小福宝好乖！"
"反向拍摄狗仔太绝了！"
"顾总看到这幕得笑出声吧？"
顾宴清正坐在办公室看首播。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嘴角却压都压不住，转头对助理说："把这条首播录下来，刻成光盘。"旁边的傅沉川凑过来看，推了推金丝眼镜："这招以退为进...像谁教的？"霍明渊端着茶盏笑，杯沿掩着嘴角："我今早给她的外套，口袋里塞了拍立得。"
"叮——"
李主编的手机弹出消息。
他盯着热搜第一的"小福宝反向拍摄狗仔"，把咖啡杯重重砸在桌上，杯底在檀木桌面磕出白印。"废物！"他抓起车钥匙，"小王那组跟丢了，现在加派人手，伪装成保姆、快递员...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拍到苏家私生女的实锤！"
暮色漫进别墅区时，新来的林阿姨提着菜篮站在门口。
她穿墨绿围裙，鬓角别着朵绢花，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顾先生说今天要吃糖醋排骨，我特意买了肋排。"
正趴在玄关玩积木的念安突然抬头。
她望着林阿姨的笑脸，总觉得哪里不对——玄真师父说过，真心的笑会皱眼睛，可这位阿姨的眼睛...像隔着层雾。
她捏着块三角形积木，歪着脑袋慢慢爬起来。
林阿姨蹲下来要抱她，她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奶声奶气问："阿姨，你知道玉兰花什么时候开吗？"
林阿姨的笑容顿了顿。
念安望着她发僵的嘴角，悄悄把积木塞进裤兜。
那里躺着早上从车库顶捡的带缺口的围棋子，凉丝丝的，像根小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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