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别墅静得能听见挂钟摆针的轻响。
苏念安裹着印着小月亮的珊瑚绒毯子,小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时,额发还翘着两缕软毛。
她揉了揉眼睛,看见门缝里漏出的暖光——顾爸爸的书房灯又亮了。
小丫头蜷在床头,嫩的脚趾头在毯子里动了动。
下午苏阿姨给她梳小辫时,曾轻轻叹气:"顾叔叔最近总说心口发闷,躺到后半夜又爬起来看文件。"当时她正举着小木梳给苏阿姨别银簪子,闻言立刻松开手,木梳"啪嗒"掉在地毯上:"那念安的香囊可以帮他呀!"
此刻她掀开毯子,光脚踩在地板上,凉得缩了缩,又踮着脚尖跑到衣柜旁。
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绣着小福蝶的青布袋子——这是她跟药童师父学的手艺,里面装着晒干的薰衣草、碎成米粒的远志,还有炒得微黄的酸枣仁。
师父说这些草叶子能把"失眠怪兽"从枕头底下赶跑,她还偷偷往里面塞了片晒干的桂花,"这样爸爸闻起来会像吃了糖饼"。
书房门没关严,漏出细碎的键盘敲击声。
念安扒着门缝往里瞧,顾宴清正俯在桌前,衬衫领口解开两颗,领带歪在锁骨处。
他左手捏着眉心,右手的钢笔在文件上划拉,可笔尖悬在半空半天没动,显然又走神了。
"顾爸爸..."她怯生生喊了声,小手指卷着毯子边。
顾宴清猛地抬头,钢笔"咔嗒"掉在文件上,在"顾氏Q3亏损报告"几个字上晕开团蓝墨。
他盯着门口那个裹成小粽子的奶团子,喉结动了动:"念念?
怎么还没睡?"
念安踮着脚挪到他桌前,把香囊轻轻放在堆成小山的文件上。
布袋子蹭过他手背,带着她身上的奶香味:"这是念安做的哦,里面有星星的味道。"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沾了晨露的葡萄,"苏阿姨说你睡不着,师父说这个能赶走失眠怪兽。"
顾宴清盯着那个青布袋子,指尖无意识着袋口的流苏。
他最近确实被失眠折磨得快疯了——闭上眼就是童年暴雨夜,父母的车翻在盘山公路的画面;好不容易迷糊过去,又会梦见会议室里股东拍桌的脸,"顾氏要完在你手里"的骂声像钉子似的扎进太阳穴。
可此刻他把香囊凑到鼻端轻嗅,薰衣草的清苦混着桂花的甜,竟真像有只软乎乎的手,把他绷得发疼的神经慢慢理顺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声音哑得厉害,指腹蹭过她发顶的呆毛。
念安歪着脑袋,肉乎乎的小手捧住他的脸。
他胡茬有点扎,她皱了皱鼻子,认真道:"因为你是我爸爸呀。"
顾宴清喉结猛地滚动两下。
他想起三天前在儿童乐园,念安骑旋转木马时冲他喊"爸爸加油推";想起昨天她蹲在花园里给流浪猫喂鱼干,回头对他笑:"爸爸你看,小猫也有爸爸了";想起此刻她仰着的小脸,像朵开在他心尖上的太阳花。
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念安的小脑袋抵在他锁骨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
她悄悄把香囊塞进他西装口袋,小声说:"怪兽要是敢来,你就捏捏这个,念安会在梦里帮你打它。"
凌晨两点,顾宴清终于合上最后一份文件。
他摸出西装口袋里的香囊,放在鼻尖又闻了闻,鬼使神差地没回卧室,反而在沙发上躺下。
薰衣草的香气裹着奶香在鼻尖萦绕,他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被人记挂着,是这种...像泡在热牛奶里的感觉。"
晨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时,顾宴清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他动了动,发现右手攥得发紧——掌心躺着那个青布香囊,流苏还勾着他无名指的戒指。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坐起来摸手机看时间:七点十五分。
他己经多久没睡满六个小时了?
三年?
还是更久?
"顾先生早。"苏阿姨端着早餐进来,见他站在窗前,晨光把他轮廓镀得发软,"您昨天在沙发睡的?"
顾宴清转头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软了:"嗯,睡得很好。"
苏阿姨看着他手里的香囊,想起昨夜十点她给书房送参茶时,念安正扒着门往里看,小手指抵在唇边对她比"嘘"。
她忽然鼻尖发酸,低头整理餐桌时,听见顾宴清轻声说:"苏姨,等会帮我问问霍先生,他房间的药...是不是该添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大了。
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闷鼓。
霍明渊缩在卧室飘窗的软榻上,额头搭着冷毛巾,右手死死攥着床头柜的雕花把手。
他能听见楼下顾宴清和念安的笑声,可太阳穴的抽痛像有把锤子在敲,每一下都让他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女儿发着高烧,他却因为一场手术没能送她去医院。
"爸爸?"
门外传来念安软软的叫声。
霍明渊猛地松开把手,指甲在木头上抠出道白印。
他抓起毯子盖住脸,哑着嗓子:"霍爸爸...有点困,念念先去找顾爸爸玩好不好?"
雨还在下,打湿了窗外的爬藤。
霍明渊透过毯子缝隙,看着床头柜上那个落了灰的粉色发卡——那是女儿最后一次清醒时,抓着他的手往他西装口袋里塞的。
雨声裹着念安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他闭了闭眼,太阳穴的抽痛却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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