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子砸在窗玻璃上,像撒了把碎豆子,噼里啪啦的响。
苏念安攥着小裙子站在霍明渊卧室门口,刚才被他劝走时,她没真的去客厅找顾爸爸。
小脑袋瓜里还记着老道长说"头痛要趁热治",便踮着脚凑到门缝边——
这一望,小福宝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霍叔叔半蜷在软榻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苍白的脸像浸了水的白纸,嘴唇泛着青,手指把毯子攥成了团。
"怪兽!"她小声惊呼。
昨儿顾爸爸说头痛是脑袋里有怪兽,可霍叔叔的怪兽肯定更凶,不然他怎么疼得连话都哑了?
小短腿蹬得飞快,她跑下楼时差点撞翻玄关的花瓶。
傅沉川正坐在沙发上翻案卷,镜片后的眼尾刚要挑出点不耐烦,就见一团奶白扑到他腿边。
"傅叔叔!"念安拽他西装裤,小奶音急得发颤,"霍叔叔房间里有个怪兽,它喜欢吃头痛!"
傅沉川放下案卷,屈指弹了弹她翘翘的呆毛:"怎么知道是怪兽?"
"我看见的!"念安举起小巴掌比画,"霍叔叔的脸白得像道观供的糯米糕,嘴唇比师父的药丸子还紫!"她忽然抓住他手腕,热乎乎的掌心贴在他手背上,"我会按头术!
老道长说按对穴位,怪兽就会吓跑!"
傅沉川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这小丫头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说法,可上次顾宴清的财务报表,她用算盘噼啪两下就拨出了正确数;给张秘书治落枕时,小拇指按在肩井穴上,疼得人龇牙咧嘴,偏生第二天就好了。
"需要什么?"他突然问。
念安眼睛一亮:"热毛巾!
艾草精油!"她掰着手指头数,"对了对了,还要傅叔叔在门口守着,别让怪兽偷偷溜进来!"
傅沉川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屈身把她抱起来:"傅叔叔给你当门神。"
霍明渊听见动静时,正咬着牙把冷毛巾重新敷在额头上。
门被推开的瞬间,他条件反射要喝止,可入眼的却是一团软乎乎的奶白——念安举着冒热气的毛巾,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踮脚走过来。
"霍叔叔躺下。"她把毛巾轻轻按在他发烫的太阳穴上,"老道长说,冷毛巾会让怪兽更凶,要热的才烫得跑它。"
霍明渊鬼使神差依了她。
小女孩跪在床上,小膝盖压得软榻陷下去个小坑。
她沾了艾草精油的小手按在他风池穴上,力道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舒服劲儿。
"怪兽是不是在跳?"念安歪着脑袋,睫毛忽闪忽闪,"我按这里,它就不敢蹦跶了。"她另一只手轻轻揉他额角,"上次顾爸爸说怪兽怕香香的味道,我带了艾草的,你闻闻?"
霍明渊吸了吸鼻子,清苦的艾草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竟真让抽痛的太阳穴松快了些。
他盯着她垂下来的发尾,忽然听见她小声嘟囔:"奇怪,这个怪兽今天有点调皮......"
"怎么调皮?"他鬼使神差接话,声音哑得自己都惊了。
念安眼睛亮起来:"它好像很喜欢你的头发!"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额前的碎发,"刚才我按百会穴,它就"嗖"地钻到这里,我一摸头发,它又跑了!"
霍明渊没忍住笑出声。
五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暴雨天笑出来。
胸腔的震动惊得念安手一抖,她慌慌张张去捂他嘴:"别笑别笑!
怪兽会趁机跑掉的!"
可霍明渊笑个不停。
泪意混着笑意漫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雨影,忽然想起女儿三岁时,也是这样蜷在他怀里,用小肉手给他"治头痛"——当时他嫌麻烦,随便找了个玩具敷衍,现在想来,那才是最珍贵的药。
"霍叔叔,你这里疼吗?"念安的小手按在他心口。
霍明渊一怔。
"妈妈说过,"她趴在他胸口,软乎乎的小身子像团棉花,"头痛是因为这里太疼了。
心里装了太多难过,就会从脑袋里冒出来变成怪兽。"
霍明渊喉结动了动,有滚烫的东西顺着眼角滑进鬓角。
他抬手轻轻抱住她,像抱住最后一缕要消散的光:"谢谢你,念安。"
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梁医生扶了扶眼镜,看着腕表上的时间——从念安进门到现在,整整西十分钟,霍明渊没再碰过床头的止痛药。
他在病历本上写下:"患者首次在雨天无药物干预下,头痛症状完全缓解。"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傅沉川靠在楼梯扶手上,望着卧室虚掩的门,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私人号码",接通的瞬间,那边传来阴阳怪气的女声:"傅大律师,听说你又推了陈家的婚事?
想你当年为个女人闹得众叛亲离,现在倒学乖了?"
傅沉川的指节骤然收紧,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他望着卧室里透出的暖光,忽然低笑一声:"有些事......该翻篇了。"
楼下传来顾宴清喊念安吃午饭的声音,清脆的"来啦"混着脚步声跑下楼。
傅沉川挂断电话,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时正撞上进门的苏姨。
"傅先生,"苏姨端着青瓷碗,"念安说霍先生刚醒,要喝红枣小米粥。"
傅沉川低头看碗里浮着的枣子,嘴角慢慢来。
他接过碗往楼上走,路过玄关时,瞥见镜子里自己的影子——向来冷硬的下颌线,不知何时软得像被揉过的面团。
楼梯转角的窗台上,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只留下一串清亮的啼鸣,让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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