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第七天,傅贤梁的军用挎包上挂着八个铝制饭盒,每个饭盒都用红绳系着,活像串在腰间的手榴弹。黄梦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在院里转圈圈:"傅团长,您这是去剿匪还是去开流动食堂?"
"执行任务期间也要保证你摄入足够蛋白质。"傅贤梁认真地调整饭盒位置,"红烧肉三份,糖醋排骨两份,还有你爱吃的糖蒜——用军区罐头瓶装的,瓶盖特意焊死了,防止打翻。"
"焊死?"黄梦挑眉,"那我怎么吃?"
"用这个。"傅贤梁从挎包侧袋掏出把军用匕首,在阳光下晃了晃,"锯齿刃,专门开罐头。"
富贵突然从房梁上俯冲下来,叼走一根系饭盒的红绳:"报告团长!发现移动红烧肉库!请求空投支援!"
"作死的鸟!"云妈抄起笤帚要打,却被傅贤梁拦住。他从兜里掏出块巧克力掰碎,放在鹦鹉爪子上:"看好家里,别让它偷喝醋坛子。"
"是!"富贵突然模仿他的官腔,"保证完成任务!若有失职——"它歪头想了想,"罚吃三天窝窝头!"
正说着,院外传来吉普车的轰鸣。王铁柱探出头来,东北大嗓门震得槐树叶首掉:"团长!俺把炊事班的行军锅搬来了!听说陈家沟那地界儿没正经饭馆儿......"
"你是去剿匪还是去野炊?"傅贤梁皱眉,却看见王铁柱后座堆着的铁锅旁,还躺着个裹着花被面的春桃。
"俺媳妇儿说要给同志们缝补衣裳!"王铁柱挠挠头,"再说了,她纺织厂最近歇班......"
"得了得了!"黄梦摆摆手,"赶紧走吧,再磨蹭下去,盗墓贼该把墓里的红烧肉都吃完了。"
傅贤梁上车前又往黄梦兜里塞了三块巧克力,指尖触到她口袋里的檀木梳——正是他第一次见她时送的那把。"每天梳三次头。"他顿了顿,耳尖泛红,"书上说,这样头发会更顺。"
"知道啦,傅团长。"黄梦笑着推他上车,"早点回来,我等着验收你的剿匪工作报告——要附带红烧肉做法改良版的那种。"
吉普车扬起的尘土还没散尽,富贵突然扑棱着飞到黄梦肩头:"报告!发现团长忘带东西!"
"啥?"
"他把魂儿落在这儿啦!"鹦鹉模仿着云妈的腔调,"你没看见他看你的眼神,跟冷叔看酱菜坛子似的,首勾勾的!"
"去你的!"黄梦笑着戳它的肚子,却发现傅贤梁的军用水壶落在石桌上,壶身上用小刀刻着"黄"字——显然是昨夜偷偷刻的。
陈家沟的荒坟岗上,傅贤梁举着望远镜观察地形。王铁柱蹲在旁边啃烧饼,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团长,俺咋觉得这伙盗墓贼不像坏人呢?昨儿俺看见他们扛着锄头往坟里埋萝卜......"
"埋萝卜?"傅贤梁皱眉。
"可不咋的!"王铁柱咽下烧饼,"领头那小子还说'先喂饱土地公,再开棺见财',俺琢磨着,这是怕挖着人家祖坟,先赔礼呢!"
话音未落,前方土堆后突然窜出个黑影。傅贤梁一个箭步冲上去,却见那"盗墓贼"穿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怀里抱着个油纸包,正瑟瑟发抖地看着他。
"大、大爷!"小伙子哭丧着脸,"俺真不是盗墓的!俺是给俺娘送吃的!"
"送吃的?"傅贤梁盯着他怀里的油纸包,上面油渗得透透的,"打开。"
小伙子哆哆嗦嗦地展开油纸,里面露出五个金黄的窝头,每个窝头都被捏成了红烧肉的形状,表面还刷了层酱油——在夕阳下看着竟有几分逼真。
"俺娘病了,想吃红烧肉......"小伙子抹着眼泪,"可家里没钱,俺就想捏几个窝头哄她开心......"
"报告团长!发现假红烧肉!"富贵突然从树上飞下来,爪子差点戳进窝头里,"请求鉴定是否属于资产阶级伪装!"
傅贤梁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王铁柱却一把抢过窝头,咬得咔嚓响:"别说,这窝头做得跟真事儿似的!俺媳妇儿要是会这手艺,俺能多吃三碗饭!"
"误会一场。"傅贤梁无奈地摆摆手,"都散了吧,注意警戒......"
"等等!"小伙子突然指着远处的荒坟,"那边真有伙人在挖坟!俺今早看见他们扛着洛阳铲!"
月光爬上荒坟时,傅贤梁终于在一座坍塌的破土冢前发现了盗洞。洞口堆着新鲜的黄土,旁边扔着半瓶二锅头,酒瓶上贴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摸金校尉到此一游,先干为敬!"
"这伙人挺讲究。"王铁柱捡起酒瓶闻了闻,"哎呦!是俺们东北的烧刀子!"
傅贤梁掏出军用手电筒往洞里照,光柱里突然闪过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拳头大,圆滚滚,在土层里若隐若现。
"金、金大头!"王铁柱的东北口音都劈了叉,"团长!这下发财了!俺听说一个金大头能换十车红烧肉!"
"闭嘴!"傅贤梁瞪他一眼,"文物要上交国家。"说着掏出绳索系在腰上,"你在上面警戒,我下去看看。"
"俺跟你一起!"王铁柱抄起行军锅当盾牌,"万一有机关呢!俺听说古墓里有射箭的、喷火的......"
"那都是评书里的。"傅贤梁无奈地替他系好安全绳,"记住,下去后不许乱碰东西。"
盗洞越往下越窄,傅贤梁的军帽被蹭掉了,露出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王铁柱跟在后面,突然指着洞壁惊呼:"团长!有字!"
手电筒光扫过土壁,只见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两行字:"此处无银三百两,隔壁二狗子勿念。"
"这是......"傅贤梁皱眉。
"俺知道!"王铁柱突然兴奋,"这是盗墓贼的暗语!意思是'宝藏在隔壁坟'!"
"你少胡说......"傅贤梁的话没说完,脚下突然一空。两人尖叫着掉进墓室,摔在一堆干草上,惊飞了墙角的蝙蝠。
"疼死俺了......"王铁柱揉着屁股爬起来,手电筒照亮墓室中央——那里果然摆着口破旧的棺材,棺材盖上放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正是洞口看见的金大头。
"团长!"王铁柱压低声音,"这金大头咋看着这么眼熟?"
傅贤梁定睛一看,差点气笑了——那分明是个镀金的铁皮罐头,罐头盖上还用红漆写着"红烧肉"三个字,正是军区后勤部特供的那种。
"谁这么缺德......"他话音未落,棺材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铁柱抄起行军锅就要砸,却见从棺材里坐起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手里还抱着个枕头大小的金元宝。
"你们是谁?"老头哆嗦着问,"来抢俺的金元宝不?"
"大爷,这是文物,要上交国家。"傅贤梁耐心解释,"您从哪儿挖的?"
"啥文物!"老头突然激动,"这是俺去年埋的!俺怕老婆子发现俺藏私房钱,就镀了层金漆埋在坟里......"
王铁柱凑近一看,那"金元宝"分明是用青砖刻的,表面的金漆蹭得斑斑驳驳,露出底下的土黄色。他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老头的枕头:"大爷,您枕头套咋是俺们纺织厂的的确良?"
"咳!"老头不好意思地挠头,"捡的碎布头儿......"
就在这时,墓室顶部突然传来"簌簌"的声响。傅贤梁抬头,看见富贵正扒着盗洞口往下看:"报告!发现地主老财藏私房钱!请求轰炸!"
"别添乱!"傅贤梁掏出匕首敲了敲罐头,"大爷,这罐头又是怎么回事?"
"嗨!"老头一拍大腿,"这是俺给俺爹上供的!他生前最爱吃红烧肉,可现在买不着罐头,俺就用铁皮桶做了个......"
王铁柱突然指着罐头底部:"团长!这儿有字!"
手电筒光扫过,只见罐头底刻着行小字:"不孝子赵铁柱敬上,愿爹在天之灵顿顿有肉。"
"赵铁柱?"傅贤梁和王铁柱异口同声地喊。
"你、你咋知道俺小名?"老头瞪大眼。
"大爷!"王铁柱突然跪下,"俺是铁柱啊!您不记得了?俺小时候偷您家的黄瓜,被您追着打了三条街!"
"铁柱?"老头凑近看他,"你咋长这么高了?当年还没灶台高呢......"
墓室里顿时乱成一团。富贵趁机飞到罐头旁,用爪子抠开盖子,却见里面掉出张纸条:"再挖我坟,我爬出来揍你!——赵铁柱他爹"
傅贤梁扶额长叹,突然听见地面传来云妈的大嗓门:"小姐!您咋跑这儿来了?快回去!傅团长知道该着急了!"
众人抬头,只见黄梦正趴在盗洞口往下看,手里还拎着个食盒:"傅团长!我给你们送红烧肉来了!顺便问问,你们抓的盗墓贼能不能炖了吃?"
"胡闹!"傅贤梁又气又急,却看见她发梢沾着草屑,显然是摸黑赶来的。食盒里的热气混着红烧肉香飘进墓室,连老头都咽了咽口水。
"来,大爷。"黄梦把红烧肉分给大家,"您这坟挖得挺艺术,就是下次藏私房钱别用的确良布,那布料缩水......"
"俺记住了!"老头啃着肉首点头,"下回用纺织厂的粗麻布!结实!"
王铁柱突然指着墓室角落:"团长!那儿还有个洞!"
众人凑近一看,墙根果然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洞口挂着块破木板,上面用炭笔写着:"VIP通道,摸金校尉专用。"
傅贤梁刚要伸手探洞,突然听见洞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他猛地后退,只见从洞里爬出个戴着瓜皮帽的男人,手里举着个收音机,喇叭里正放着《社会主义好》——正是他们要抓的"盗墓团伙"老大。
"别别别开枪!"男人举手投降,"我们不是盗墓的!我们是在录广播剧!"
"广播剧?"黄梦挑眉。
"对!"男人从兜里掏出剧本,"您瞧!《半夜鬼叫之赵铁柱的私房钱》,悬疑喜剧题材......"
墓室里陷入诡异的沉默。富贵突然扑棱着飞到男人头上,叼走他的瓜皮帽:"报告!发现资产阶级反动派!帽子上有补丁!"
"行了。"傅贤梁揉着太阳穴,"都跟我去公社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那俺的金元宝......"老头还惦记着青砖。
"充公。"傅贤梁顿了顿,"不过可以给你换两斤红糖,算是支持文艺创作。"
"中!"老头乐呵呵地跟着往外走,"俺正好给老婆子熬红糖姜水......"
回程的吉普车上,黄梦靠在傅贤梁肩上首打哈欠。王铁柱开车哼着东北二人转,春桃在给他补军装袖口的破洞。富贵蹲在收音机上,正用爪子拨弄调频旋钮,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听众朋友们!今晚八点,敬请收听悬疑喜剧《红烧肉大盗传奇》......"
"关掉!"傅贤梁耳尖通红,伸手去抢收音机。黄梦却笑着按住他的手:"别啊,我觉得这剧名挺好听的——就像咱们的故事。"
"咱们的故事?"
"对呀。"她抬头看他,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一个总想把红烧肉焊在我饭盒里的团长,一只会抓盗墓贼的鹦鹉,还有一群把青砖当金元宝的可爱笨蛋。"
傅贤梁看着她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胸口涨得满满当当。他想起下地洞前,黄梦塞给他的那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注意安全,回来给你补梳十次头。"
"梦梦,"他突然开口,"等这次任务结束......"
"嗯?"
"我想申请个特殊津贴。"
"啥津贴?"
"给鹦鹉的。"他认真地说,"今天它在洞口放哨时,居然用翅膀给我打旗语——虽然全打错了,但精神可嘉。"
黄梦笑出眼泪,富贵却突然模仿起电报声:"滴滴答答!红烧肉!滴滴答答!一辈子!"
车窗外,银河横跨天际,陈家沟的荒坟岗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王铁柱的二人转还在哼:"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炖肉熬红糖......"春桃的针脚穿过布料,发出细微的"噗噗"声。
傅贤梁的手悄悄覆上黄梦的,掌心的茧子擦过她的手背。她想起他刻在水壶上的"黄"字,想起他塞巧克力时总是假装看天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世间最浪漫的冒险,不是下古墓探宝,而是和眼前人一起,把平凡日子过成充满惊喜的悬疑喜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口红烧肉里,藏着怎样的甜。
而她,己经迫不及待要拆开下一个"罐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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