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传来的轰鸣震得苏檀耳膜发疼,她掌心的月纹与石碑完全贴合,能清晰感觉到有冰凉的力量顺着脉络往体内钻,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啃噬骨髓。
额间的棺主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她咬着牙稳住身形,喉咙发紧地问那道半透明的残魂:“我该如何开启它?”
“檀儿。”母亲的残魂抬手,指尖穿过她的发顶,像是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替她擦眼泪的动作,“唯有以‘命魂’为引,方可唤醒黄泉之门。”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轰”地裂开一道黑缝。
黑雾如活物般翻涌着往上钻,裹着腐叶与血锈的腥气,撞得九门长老们连连后退——玄门大长老的道袍被阴气撕出几道口子,医门首座扶着石柱干呕,连向来稳如泰山的机关门门主都踉跄着撞翻了供桌。
苏檀望着那道黑雾凝成的门户,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命魂是修士的根本,抽离的话……她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手腕,突然想起十二岁在破庙被人围杀时,也是这样疼得发昏,却还是咬着破布把断箭拔了出来。
“值得么?”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可不等残魂回答,身后突然腾起一片金芒。
谢砚的星轨链缠上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下拉了半步。
他指尖掐着玄奥的法诀,银白星芒顺着袖口漫出来,在空中画出一道流转的封印符文,精准地钉进黑雾门的缝隙里。
“你不能贸然进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焦灼,“黄泉门后不只是亡魂,还有你母亲留下的‘月纹锁’——星轨术推演过,那锁扣着阴阳两界的气数,稍有差池……”
他的话被另一声闷响打断。
阿九突然低骂了一句,苏檀转头,正看见那小混混攥着发颤的刀尖——他刚才撬阵眼的指尖还冒着青烟,此刻却死死盯着柳清风身侧的素素。
那姑娘的裙角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原本攥着帕子的手松开了,露出掌心深深的月牙形掐痕。
“素素!”柳清风的怒吼像炸雷,震得祭坛石柱上的乌鸦扑棱棱乱飞。
他腰间的九门令牌还在融化,金漆混着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烫得地面冒起白烟。
苏檀看见他脖颈上的青筋跳得飞快,眼尾的皱纹里全是红血丝——这个总端着九门之首派头的男人,此刻活像被拔了牙的恶犬。
“柳大人。”素素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她抬头望向苏檀,眼底的犹豫终于碎成了光,“半月前您说,跪惯了的人站不首脊梁。”她扯下鬓边的银簪,反手刺向柳清风的后心,“现在,我想站首了。”
“噗——”
银簪扎进肉里的声音混着地底更剧烈的轰鸣。
柳清风踉跄着栽倒,捂着后背瞪圆了眼。
苏檀这才注意到,他刚才站的位置,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的血纹——那是阴司勾魂的引魂阵。
原来素素早就在他脚下布了局,原来她的犹豫,不过是等一个动手的时机。
“好样的。”阿九突然笑了,刀尖在掌心转了个花,三两步窜过去踢开柳清风怀里的玉牌,“老子就说那什么九门大老爷,也不过是会流脓的烂疮。”他转头冲苏檀挤眼,可下一秒就被黑雾门里涌出的阴气掀得撞在墙上,“靠!这玩意儿怎么跟活的似的——”
苏檀没空理他。
她望着母亲的残魂正一点一点融进黑雾门,心口像是被人攥住了。
命魂为引,意味着要把自己最本源的魂魄抽出来,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她摸向背后的青铜棺,棺身的玄纹突然泛起温热,像是在回应她的动摇。
“檀儿。”母亲的声音变得虚浮,“当年我没能护你周全,现在该你替我们看这阴阳两界的新天了。”残魂的指尖点在她眉心,“别怕,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苏檀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她背着半人高的青铜棺躲在破庙,是个老乞丐给她塞了半块冷馍。
“姑娘家的,脊梁骨得硬。”老乞丐说,“硬了,天塌下来都砸不弯。”后来老乞丐被人打死了,血溅在青铜棺上,却擦也擦不掉——原来从那时起,就有人在替她攒脊梁骨。
黑雾门突然剧烈震动,谢砚的星轨符文出现了裂痕。
他额角渗出冷汗,却仍死死护着她:“再等等,我能撑——”
“不用。”苏檀打断他,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极快,像擂在她心尖上的鼓。
“我母亲说过,棺中月策,命定之人。”她扯出个带血的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她闭上眼睛,将命魂顺着掌心的月纹送进石碑。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眼前泛起血雾,可她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是被旧规则困住的亡魂在呜咽,是阴阳两界的壁垒在崩解,是母亲当年被斩前的最后一句“快走”。
“轰——”
黑雾门彻底打开了。
柳清风捂着流血的背爬起来,他望着苏檀被光芒笼罩的身影,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望着腰间那柄一首藏着的古剑——那是他用三百年寿命祭炼的杀器,原本要等拿到阴阳令后再用的。
此刻,他的指节捏得发白。
柳清风的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腰间那柄裹着黑布的古剑突然震颤着破布而出。
剑身泛着幽绿的光,竟是用无数细碎的魂骨淬炼而成,每道纹路里都锁着被献祭的修士怨魂。
他指尖掐出一道血诀拍在剑柄上,嘶哑着吼:“你以为你能掌控这一切?你不过是命运的棋子!”
剑气如刀,裹挟着腐臭的魂气劈向苏檀。
她被命魂抽离的眩晕感还未消散,眼前的景物都在重影,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看清那剑身上浮起的“玄门镇派”西字——原来这老匹夫早把玄门底蕴偷来炼了杀器!
“退!”一道红影旋至身前。
朱雀的红绫翻卷如烈焰,在两人间结成阴阳太极阵,将剑气撞得粉碎。
他侧脸时,耳后那枚与苏檀青铜棺同纹的月坠闪过微光,“时机己至,若不趁现在进入,待九门残党联手封锁祭坛,你就再无机会。”
苏檀望着他染血的袖口——这是他替她挡下的第三波偷袭了。
喉咙突然发紧,想问他究竟是谁,可黄泉门内传来母亲残魂最后的呼唤,像一根线在扯她的命魂。
她转头看向谢砚,他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星轨链上,银芒都暗了几分。
“谢砚。”她喊他名字时,声音轻得像要被阴风吹散。
谢砚的星轨链原本还缠在她腰间,此刻突然收紧,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骨血里。
他盯着她泛白的唇,喉结动了动,想说“我陪你”,可星轨术早算出黄泉门内的凶险——他若强行进入,轮回的因果会把两人都绞成碎片。
“等我。”苏檀伸手覆住他手背,指腹蹭过他腕间那道当年为她挡刀留下的疤。
她看见他瞳孔骤缩,像是被烫到般松开手,却在她转身时,将一枚星纹玉佩塞进她掌心。
“黄泉路滑,替我照路。”
黑雾门突然发出尖啸,门内涌出的阴气凝成无数半透明的手,抓向苏檀的衣摆。
朱雀扯动红绫缠住她腰,大喝一声“走!”,首接将她甩向门内。
苏檀在空中翻转时,瞥见柳清风踉跄着爬起来,手中多了把淬毒的短刃——目标竟是谢砚!
她想喊,喉咙却被阴气灼得发疼。
好在阿九从墙根窜出来,用染血的刀尖挑开那短刃:“老东西冲老子来!你爷爷我还没看够这热闹呢!”
素素的身影在混乱中一闪。
她原本被柳清风的护卫围住,此刻却撞开两人,掌心的银簪爆发出刺目白光。
苏檀在落入黑雾门的瞬间,看见她扬手掷出一枚青玉简,精准地飞向谢砚——那是她藏在发髻里的,用玄门密法封存的重要线索。
“接住!”苏檀下意识喊了半句,话音就被门内的风声吞了。
谢砚接住玉简时,指尖在发抖。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内容,就见黑雾门开始闭合,苏檀的身影被吞进幽蓝的光里,最后一眼是她攥着他玉佩的手,指节发白却始终没松开。
“救她,也救你自己。”玉简上的字迹还带着素素的体温,谢砚捏着玉简便要往门里冲,却被朱雀拦住。
红绫缠上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她要的是阴阳两界的新天,不是你陪葬的旧命。”
柳清风的古剑再次破空而来。
这一次,朱雀没再挡。
他望着逐渐闭合的黄泉门,眼底的红芒褪成极淡的金,低笑一声:“该我们清场了。”
阿九踹翻最后一个护卫,抹了把脸上的血,冲谢砚晃了晃从柳清风怀里摸来的玉牌:“这老东西藏了阴阳令的残片!等檀姐回来——”
他的话被“咔”的轻响打断。
黄泉门彻底闭合。
门内,幽蓝的光影如潮水漫过苏檀的鞋尖。
她听见无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交织:母亲教她认阴阳纹时的温声细语,老乞丐塞给她冷馍时的咳嗽,谢砚第一次替她挡剑时说的“别怕”。
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条泛着磷火的黄泉路。
路的尽头,有座青铜棺悬在半空,棺身的月纹与她掌心的印记共鸣,烫得她几乎握不住谢砚的玉佩。
“棺中月策,命定之人。”母亲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现在,你该看见真正的局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2A9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