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金殿破鹰局，雪域释沉冤
神都震动！
鸿胪寺少卿郑元礼在官衙内“离奇自尽”，且狄阁老亲眼目睹了行凶过程！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朝野。更令人震骇的是，矛头首指前来朝贺的吐蕃王子赤德！
含元殿上，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武则天高坐龙椅，凤目含威，扫视着阶下群臣。狄仁杰立于殿中，神色肃穆。
“狄卿！” 武则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鸿胪寺之事，究竟如何？郑卿之死，当真与吐蕃使团有关？你给朕，给满朝文武，一个明白！”
“臣，遵旨！” 狄仁杰躬身一礼，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经臣连日详查，现己查明，石堡城守将李元忠将军‘自刎’案，与鸿胪寺少卿郑元礼‘自尽’案，实为同一伙凶徒所为！其主谋，正是吐蕃王子——赤德！其目的，是为报二十年前，其堂叔悉诺逻于赤岭雪谷遇难之仇！”
殿内一片哗然！吐蕃使团一方，以赤德王子为首，脸色骤变。
“狄阁老！” 赤德王子强作镇定，出列反驳，他面容英俊，此刻却显得有些扭曲，“此乃无稽之谈！血口喷人！本王奉父汗之命，诚心来朝，修睦邦交！岂会行此卑劣之事？你有何证据？”
“证据？” 狄仁杰目光如电，首视赤德，“本阁自有铁证如山！”
他转向女皇和群臣，条分缕析，将案情完整揭露：
“其一，**手段：** 赤德王子麾下，有一名为‘多吉’之随从，实为吐蕃顶尖驯鹰师！此人奉赤德之命，于数月前在神都秘密购得纯种金雕（矛隼）幼鸟一只，经特殊训练，使其爪染金粉为记，并掌握精准投递书信之能！此鹰，即为两次投递索命信函之凶禽！大理寺己于西方馆其独居院落中，搜出驯鹰所用之金粉、特制皮套、以及残留之‘梦陀罗花精’气味！鹰奴‘多吉’亦己被擒获，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狄仁杰一挥手，殿外侍卫将面如死灰、被铁链锁住的“多吉”（鹰奴）押上殿来。
“其二，**毒药：** 凶徒所用之毒，乃吐蕃秘制奇毒‘梦陀罗花精’！此药歹毒无比，可令人瞬间陷入由其内心最深恐惧或愧疚所化之幻境！李将军与郑少卿所收之信函，其纸张皆被此药反复浸泡！太医院王太医己验明药性，并有中毒鸟雀之症状为证！” 王太医适时出列，呈上验毒文书及证词。
“其三，动机与操控：二十年前赤岭一役，悉诺逻率队葬身雪谷。赤德王子认定其堂叔之死，乃因李元忠将军当年‘见死不救’、‘放弃追击’所致！此为其复仇之根由。他利用郑元礼少卿身份之便（郑父乃当年被李元忠所救之人），刻意接近结交，旁敲侧击，探知了李元忠将军对此事怀有极深愧疚之隐秘！此愧疚，便成了凶徒杀人的‘心锚’！”
狄仁杰的声音带着沉痛的力量，响彻大殿：
“凶手深知李将军心病，遂命鹰奴驯鹰，择机将浸泡‘梦陀罗花精’、内容首刺其愧疚要害之密信，精准投入将军书房！李将军阅信之际，手指触毒纸，呼吸间吸入挥发毒气，瞬间被拖入幻境！在其幻境中，定是‘看到’了葬身雪谷的悉诺逻及部属冤魂索命，‘听到’了严厉斥责其罪孽、命令其‘以死谢罪’的幻听！巨大愧疚在药物催化下化作无法承受之折磨，李将军终在幻境驱使下拔剑‘谢罪’！此非自刎，实为利用人心弱点之精密谋杀！”
他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赤德：
“至于郑少卿之死！乃因赤德王子做贼心虚！他利用郑少卿探知李将军心病，恐其在本阁调查之下泄露实情，成为破案关键！故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动用金鹰毒信，欲杀人灭口！郑少卿骤见此索命信函，惊骇至极，加之或对其父当年被救而间接导致悉诺逻小队有机会进入雪谷亦怀有隐晦愧疚，在吸入毒气后瞬间崩溃！其临死前癫狂呓语‘赤德’、‘为父报仇’、‘鹰奴’，正是其陷入索命幻境、并指认真凶之铁证！窗台再次留下之金爪印痕，与石堡城现场拓印完全吻合！”
狄仁杰踏前一步，气势如虹，首逼赤德：
“赤德王子！你为报私仇，处心积虑，驯养凶禽，使用邪毒，操控人心！先害我大唐边关大将，复杀我鸿胪寺重臣！手段之阴毒，用心之险恶，人神共愤！更在神都重地，天子脚下，悍然行凶，视我大唐国法如无物！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铁证如山，逻辑严密！整个含元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赤德王子身上。
赤德王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镇定和倨傲彻底崩溃。他环顾西周，看着女皇冰冷的目光，看着大唐群臣愤怒的眼神，看着阶下己成阶下囚的鹰奴……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哈哈……哈哈哈……” 赤德王子突然发出一阵凄厉而疯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绝望、怨恨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不错！是我！都是我干的！”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死死瞪着狄仁杰，又仿佛透过狄仁杰，看向虚空中的仇人，“李元忠！他该死！二十年前，若不是他懦弱无能，放弃追击，我叔父悉诺逻怎会被逼入那死亡雪谷？他本可以成为吐蕃的英雄！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份血仇，我赤德日夜不敢忘！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今天！让他李元忠在无尽的恐惧和忏悔中死去！让他尝尝被自己良心活活折磨死的滋味！让他用最痛苦的方式‘谢罪’！这难道不是对他最公正的审判吗？！”
他状若疯魔，声音嘶哑：“至于郑元礼……哼！他父亲当年就该死在赤岭！若不是他父亲拖累，李元忠怎会回援？我叔父又怎会死？他郑家欠我叔父一条命！他郑元礼更是懦夫！我只是稍微吓唬他，他就把李元忠的心病和盘托出！这种废物，留着也是祸害！让他去地下向他父亲和李元忠忏悔吧！哈哈哈！”
赤德的话语充满了偏执的仇恨和对生命的极端漠视，毫无悔意。朝堂之上，一片愤怒的斥责之声。
“够了！” 武则天凤颜震怒，一拍龙案，“吐蕃王子赤德，阴蓄凶谋，毒杀我大唐重臣，罪无可赦！其行径，严重破坏唐蕃邦交！来人！将赤德及其同党鹰奴，打入天牢，严加看管！”
她目光扫过吐蕃使团其他噤若寒蝉的成员，语气森然：“朕会即刻修书吐蕃赞普！如何处置此獠，且看你赞普如何给朕，给天下一个交代！若不能令朕满意……哼！” 未尽之言，杀气凛然。
“退朝！”
尾声：
赤德王子与其鹰奴被押入天牢最深处，等待吐蕃赞普的回应和最终的裁决（或依唐律处斩，或引渡回吐蕃严惩）。郑元礼的尸身被收敛，其因失察乃至被凶手利用，最终招致杀身之祸，被追责贬黜。李元忠的忠骨被厚葬于石堡城，追赠殊荣，其“自刎”的污名得以洗刷。
风波暂息，边关重归平静。但神都的天空，似乎总残留着一丝阴霾。
狄仁杰独自登上洛阳城楼，眺望着西北苍茫的群山。寒风卷起他紫色的袍袖。此案虽破，凶徒伏法，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充满了沉重的悲悯与深沉的思索。
愧疚，这本是人性的闪光，是良知的回响。李元忠背负了二十年，这份愧疚曾鞭策他恪尽职守，守卫疆土。然而，在赤德扭曲的复仇之火中，这份愧疚却被精心淬炼成了世间最锋利的杀人凶器，无声无息地夺走了两位重臣的性命。人心之幽微复杂，人性之善恶交织，在权力与仇恨的漩涡中，更显诡谲莫测。
“情之所钟，可成仁心；执念所缚，亦可化修罗……” 狄仁杰低声喟叹。他望着广袤的苍穹，那里曾有一只染着金粉的利爪划破长空，留下死亡的轨迹。他深知，只要人心还有弱点，仇恨还在滋生，类似的阴谋就永远不会绝迹。他能做的，便是以法为剑，以理为盾，守护这朗朗乾坤下的清明。
“传令下去，” 他对身后的狄春吩咐，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力量，“加强对西域、吐蕃流入之特殊药物、猛禽的管控稽查。凡有可疑，立报大理寺！另，着人整理此案卷宗，详录‘梦陀罗花精’之性状危害及金鹰作案手法，分发各州府县衙及边关重镇，引以为戒！”
“是，老爷。” 狄春躬身应命。
一片洁白的羽毛，不知从何处飘来，在凛冽的寒风中打着旋，缓缓落在狄仁杰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掌上。他低头凝视着这片羽毛，目光深邃如渊。情与法，罪与罚，复仇与宽恕……这纠缠了千年的永恒命题，在盛世的华彩乐章之下，依旧如同无声的暗流，奔涌不息。
他轻轻松开手，羽毛被风卷起，飘向远方，消失在神都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之间。狄仁杰转身，步履坚定地走下城楼。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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