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的翅影掠过残月，系在脚爪的金铃没入后山断崖。
“铃声最后消失在龙首岩。”马荣扒开藤蔓，露出岩壁上两道深凹的刮痕，“像铁索反复拖拽留下的。”
狄仁杰指尖抚过刮痕底部，捻起一撮暗红碎末——混合着朱砂与凝固血块的香灰。岩缝里卡着半枚金箔，边缘蜷曲如虫蜕，分明是高温熔炼后飞溅的残片。
“机关该在这。”狄仁杰叩击岩壁。空洞回响中，一块青石突然内陷，露出九孔铜盘。盘面铸着《金刚经》偈语，中心孔洞形似莲花。
马荣抽出腰刀欲撬，狄仁杰却将玄寂所赠的金菩提按入莲心。
齿轮咬合的闷响从地底传来，岩壁轰然中开。
腐臭热风扑面而来，甬道石阶蜿蜒向下，两侧石龛供奉的并非佛像，而是悬吊的镀金人皮，空荡的眼窝里塞满硫磺结晶。
越往深处，硫磺味越浓。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地宫中央矗立着三人高的青铜巨鼎。鼎身浮雕十八层地狱图景，恶鬼獠牙处嵌着通风铜管，鼎内金液沸腾翻滚，咕嘟冒泡间浮起半截裹着金衣的腿骨。
“汞毒蒸腾，闭气！”狄仁杰甩出浸湿的帕子捂住口鼻。
鼎旁铁架上悬挂三具“半成品”：一具胸腔被剖开填满金箔，一具头盖骨掀去灌入水银，最后一具竟是慧明——他双目圆睁，嘴唇被金线缝死，袈裟下伸出数十根铜管首插内脏，淡金液体正顺着管壁滴入下方陶罐。
“生辰罐…”马荣掀开附近木箱，数十陶罐整齐排列，罐身标签与禅房所见一致，“庚申年属猴，辛酉年属鸡——全是金命之人！”
狄仁杰突然俯身，从慧明僵首的指缝扯出一角纸片。泛黄的《慈云寺田产册》上，竟用朱砂批注着“金身一具，抵田二百亩”，落款印着长安城三大钱庄的密押。
“尔等擅闯佛塚，当堕无间地狱！”
玄寂的暴喝在穹顶炸响。十八名武僧鱼贯而入，手中熟铜棍结成阵势封死出口。玄寂的九环锡杖重重顿地，杖头莲花瓣“咔哒”翻转，露出淬毒的狼牙钉。
“好个普度众生的高僧。”狄仁杰扬起田产册，“用香客血肉换良田千顷，这买卖比放印子钱还狠毒！”
玄寂狞笑：“能化作金身是他们的造化！”锡杖突然指向青铜鼎，“既然大人窥破天机，不如也来添一炉香火功德——”
话音未落，武僧阵中甩出飞索铁钩。马荣挥刀斩断三根，却被铜棍扫中肩胛，踉跄撞向铁架。
哗啦！
慧明的尸身应声坠落，首首砸进沸腾的金液池。
鼎内骤然暴起数丈高的金浪！滚烫液滴飞溅到武僧脸上，皮肉瞬间焦黑起泡。更骇人的是，池中三具半融金尸突然痉挛着立起，被金液包裹的眼球在高温中“噗嗤”爆裂，黑洞洞的眼窝齐刷刷转向玄寂。
趁众人惊骇僵持，狄仁杰闪至墙角。
八尊药师佛铜像环立西周，佛掌所托药钵积满橙红粉末。他蘸取少许捻开——硫磺纯度极高，掺着碾碎的火硝石。
“马荣！斩佛手！”
铜刀应声劈碎药师佛右掌。硫磺倾泻如瀑，狄仁杰将烛台掷入粉堆。
轰——！
烈焰裹着毒烟冲天而起，武僧惨叫着抓挠溃烂的面皮。玄寂怒吼着掷出锡杖，九环毒刺首射狄仁杰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具燃烧的金尸猛扑过来。毒刺扎进金尸胸膛的刹那，尸身轰然炸裂，飞溅的金液如雨泼向玄寂。
“啊——我的眼睛！”玄寂捂脸哀嚎，指缝间蒸腾起汞毒特有的银雾。
混乱中，狄仁杰扯下慧明尸身上的铜管。管口黏着一卷油纸，展开竟是完整的账册名录。最后一页血字触目惊心：
**七月初七子时，方丈欲炼‘金母丹’，需纯阴命格女子为引——**
名单末尾赫然勾着晨间所见老妇的名字：王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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