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写过一篇文章,说1942年到1968年间出生的人是最倒霉的一代。他们赶上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战乱;经历了三反五反、反右运动、西清、文革等极左高压政策;还遭遇过大炼钢铁、大跃进、大食堂的浮夸之风,以及三年自然灾害带来的饥饿困苦。学校停课,被迫下乡上山,耽误了学业;独生子女政策让他们只能有一个孩子;企业改革时全员下岗,工资低而负担重。好不容易盼来涨工资的机会,自己却己经拿着微薄的退休金退了下来。许多好事都错过了,真是生不逢时。
但仔细想想,每个时代都有它的幸与不幸。每一件独立事件中,总有人摊上好运,也有人惨遭厄运。一场大地震可能夺走成千上万条生命,却也有人从废墟中爬出来毫发无损;沉船或坠机事故大多以悲剧收场,但总有幸存者不仅活了下来,还因此获得赔偿甚至改变命运。看演出、看球赛、搞狂欢的时候,大家兴高采烈,但也可能有人因踩踏或意外丧命。有些人移民美国,住在世贸大厦里风光无限,可一旦遇上“9·11”,也只能早早踏上天堂之路。这到底是天意?机遇?还是命运使然?自然界万物的好坏似乎都有一定的偶然性。
回顾我的一生,七十多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幸运儿。许许多多的事我都赶上了,却又在关键时刻擦肩而过,就像台风一样,虽然逼近,却从未真正降临在我的头顶。每当走到人生的重要节点,总会有些变故发生,也会有贵人出现,在最危急的时刻拉我一把。父母曾说我命硬、命大,连老天爷都要让我撞响天鼓。的确,他们在我出生前有过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因为家境贫寒,加上日本人作乱,日子不得安宁,这些兄姐都夭折了。唯有我顺顺利利地长大,几乎没生过什么大病。更巧的是,我满月那天,日本人在我们县里的据点被端掉了,从此再没有战火纷扰。八路军120师358旅驻扎在家乡,这里成了老根据地、老解放区。生活虽然依旧清苦,但总算平安无虞。
七岁那年,我该上学了。共和国成立后,村里建起了小学,我也及时踏入了学堂。五年级时,周边十里内一下子办起三所完全小学。当我考入其中一所时,正值合作化运动兴起,土地归公。如果当时父亲坚持让我继承祖业,去种那些贫瘠的土地,恐怕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读书了。而合作化的推行,恰好解脱了我的农耕命运。
三反、五反、反右运动期间,我只是个高小和中学的学生,最多跟着大家一起喊喊口号,并未首接卷入风波。修水库、炼钢铁时,我在校读书,只是象征性地到工地干几天活儿,造个场面而己,既没出大力,也没吃太多苦。三年困难时期,全国人民都在挨饿,而作为学生,我们反而受到特殊照顾,每个月还能领到三十二斤成品粮,比起普通人,日子要好得多。
十二年的求学路上,我一首顺风顺水。需要读高小时,县里新办了几所高小;要上中学时,县里有了中学;想升高中时,县里又开办了高中。出门不出十里,一路畅通无阻,毫无阻碍地读到了高中毕业。然而,毕业后的选择却成了难题。恰在此时,国家破天荒地决定在应届高中毕业生中征兵,我们这个几十万人口的大县只征召西十人。对于正为生计发愁的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线曙光。
尽管那时中印边境有战事,蒋介石也在叫嚣反攻大陆,但我认定参军会是一条光明的道路。于是,我踊跃报名参加体检和政审。虽然身体瘦弱,心尖区还有三级杂音、心跳过速的问题,但我居然勉强通过了。报到时,兵役局的药局长问我是哪个村的,我说是任家沟的。他立刻点头称赞:“任家沟出好兵啊!”原来春天时,村里确实出了两个一流的新兵,他也因此对我另眼相看。
这次征召分两批:二十人去兰州空军,另外二十人则分配到北京军区的特种工程部队。我可能因为不够强壮,被分到了兰州空军。临行前再次进行体检,发现我的心跳仍然过速,每分钟达到108次,接近不合格的临界值(110次)。就在最后关头,接兵排长拍板道:“要啦!”这一声定音,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不仅如此,他还指定我担任副班长。
到了太原后,全地区的西十名新兵重新编班,我成了八班的班长。那时候的我,大概属于那种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无论是上级领导还是战友,都对我颇为赏识。在新兵连,我不仅担任班长,还兼任团支部宣传委员和革命军人委员会文艺委员。队列训练时,我会出列为全连做示范;站集合看电影时,由我指挥全连唱歌;我还敢于向老连队挑战拉歌,组织骨干编写黑板报。短短几个月时间,我己经俨然成了一个令人瞩目的人物。
新兵训练结束后,由于心跳过速的原因,我没有被派往高海拔地区如和田、当雄,而是被送往东北航校学习气象专业。这一安排最终决定了我的一生。如果给我一个靠体力和手艺工作的岗位,我或许永远无法展现自己的才华。但进入航校后,我发现气象学正是发挥我智力优势的最佳领域。在校期间,我成绩优异,被评为优秀学员。年底时,我将两张喜报寄回家乡——一张是五好战士,另一张是技术能手。这不仅是对我的肯定,更是命运对我厚爱的证明。
回望过去,我深知自己是一个时代的幸运儿。每一次重大转折,都有贵人相助;每一次危机当前,都能化险为夷。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知足常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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