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策马狂奔回鹰嘴崖北麓时，雪地己泛起青灰色。
林晚秋抱着信号弹缩在毛子柳下，见风踏雪冲来，慌忙举起红布摇晃：小南哥！队长说暗河水位降了三尺！
够了。赵南甩镫下马，靴底碾碎松针，二柱叔的民兵团到哪了？
张建军扛着捆鹿皮绳从树后钻出来，绳子上还挂着冰碴：在后山凹呢，二柱叔说民兵们把铡刀都磨亮了，就等你下令。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那丫头非要在这待着，说要'记录阶级斗争现场'。
赵南皱眉看向远处松林，二十几个民兵正猫着腰往树上绑炸药——
说是炸药，不过是土制的硝石混硫磺。他转向古日班：鄂伦春兄弟们埋伏好了？
托勒位的依哈都上弦了。古日班拍拍腰间鹿皮袋，手榴弹在里面晃出闷响。
听见你三枪就扔雷，然后砍马腿，对不？
马腿？赵南忽然拽住他手腕，陈怀璧的人有几匹马？
就两匹，他跟那胖子各骑一匹。古日班比划着，其余人都步行，背着铁铲炸药，走得慢。
赵南蹲下身，指尖在雪地上画出三道弧线：马走中路，人必分两翼。
告诉弟兄们，先断马足，再困两翼。
他忽然抬头看向鹰嘴崖，李怀林！你带晚秋爬鹰嘴崖，用信号弹给鄂伦春人标方位，记住——
天覆位居高临下，地载位截其退路，人合位居中掩杀。
李怀林推了推眼镜，笔记本上写着刚记的"三才阵部署图"，可我们只有老套筒和猎枪，对方有M1928A1.....
汤姆森？赵南冷笑一声，从腰间扯下狼髀石系在刀柄上。
在山林里，冲锋枪不如猎弓好使。
他抽出猎刀，刀背敲在张建军肩头，把民兵分成三队，一队砍树做滚木，二队布绊马索，三队跟我迂回。
迂回？张建军挠头，去哪儿迂回？
去他们退路。赵南抬手指向西南角那片偃松林。
陈怀璧想进黑风口，必经偃松沟。那儿两侧是峭壁，中间只容三人并行......
你想设伏？李怀林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一夫当关'的地形！
正是。赵南翻身上马，风踏雪扬蹄刨雪，老古，带鄂伦春人守住东侧松林，看见白旗就撤——
记住，留一两个活口。
为啥留活口？古日班困惑。
因为活口能问话。赵南拨转马头，陈怀璧背后还有人，我要知道是谁在打辽陵的主意。
卯时三刻，偃松沟传来第一声马嘶。
赵南趴在偃松枝桠间，56式步枪枪管裹着松针。
下方雪道上，陈怀璧骑着风踏雪同款三河马，枪口挑着盏马灯，红光映得胡茬发青。
他身后跟着七个黑衣人，每人肩上都扛着木箱，箱角露出黄铜构件——是洛阳铲。
六儿，还有多远？陈怀璧勒住马，马蹄碾碎雪下的枯枝。
陈爷，过了这道沟就是黑风口。前头的狗皮帽子哈着白气，不过那赵南在暗河炸了药，现在没水......
没水更好。陈怀璧弹了弹烟灰，省得老子蹚水。
他忽然抬手，马灯急晃，等等！
赵南瞳孔骤缩——对方停在绊马索前三步。
瞧这雪。陈怀璧用枪管拨拉地面，有鹿皮绳的印子。
被叫作六儿的人，立刻举枪蹲下，枪口扫过两侧松林。赵南身后的张建军攥紧猎刀，指节发白。
啪嗒。一枚松球从枝头落下，滚到陈怀璧马前。
风踏雪突然打响鼻，前蹄不安分的刨着雪地——这是马遇袭的警示。
撤！陈怀璧猛扯缰绳，却晚了半步。三根鹿皮绳从雪下绷首，缠住马腿。
三河马轰然倒地，陈怀璧就地翻滚，躲过马身碾压，却听见头顶传来破风之声。
滚木！六儿大喊。
碗口粗的松木裹着积雪从山上滚下，砸在雪道上溅起丈高雪雾。
赵南瞄准最前头的狗皮帽子扣动扳机，SKS的枪声惊飞松鸡，那人肩带被打断，洛阳铲摔出三尺远。
天覆位，放箭！赵南大吼。
古日班从东侧松林跃出，手中弓嗡鸣，一支雕翎箭擦着陈怀璧耳际钉进树干。
与此同时，林晚秋在鹰嘴崖顶打出信号弹，红光映得雪地如血。
是鹤翼阵！李怀林举着望远镜惊呼，鄂伦春人在两翼包抄！
雪道西侧，民兵团的老套筒喷出火舌，虽然准头欠佳，却逼得黑衣人只能往中间挤。
赵南看准时机，从树上飞跃而下，猎刀在雪光中划出弧光，刀柄重击狗皮帽子的后颈——他刻意留了活口。
三刀！陈怀璧从雪堆里爬起，枪口对准赵南，你真要跟老子作对？
赵南甩开刀上积雪，刀尖挑起对方腰间的青铜铃铛：我说过，我是赵南。
陈怀璧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哈气凝成白雾：好，就算你是赵南——
他猛地推开身边一个黑衣人，那人身中数箭倒地，可你腰间的狼髀石，刀鞘里的'曹'字，怎么解释？
赵南后颈骤然刺痛，某个记忆碎片闪过——
他确实在云南边境见过这铃铛，在某个篝火夜，曾用同样的刀削断枪管。
一旁的一个胖子扶着中箭的手臂开口：三刀！咱们可是出生入死过，你竟然设计要杀我？
小恬可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忘了你答应她的话！
别废话！张建军从侧方冲来，老套筒砸向陈怀璧脑袋，崩了他们！
陈怀璧侧身避过，反手甩出匕首。
赵南本能地旋身挡在张建军身前，刀刃擦着他袖口划过，钳进后面的树干。
看刀！赵南暴喝，快速出刀，刀背磕在陈怀璧手腕上。
这是军中"缴械式"，陈怀璧猝不及防，手中冲锋枪落地。
陈怀璧后退半步，眼中闪过狂喜，你连'燕返'的变招都没忘！
远处传来鄂伦春人的呼哨，包围圈越缩越小。
陈怀璧忽然弯腰抓起洛阳铲，铲头砸在雪地上，腾起的雪雾遮住赵南视线。
等雪雾散去，那人己爬上另一匹三河马，朝着偃松沟深处狂奔。
追吗？张建军举枪瞄准。
赵南按住他枪管：让他走。
为啥？
因为......赵南盯着陈怀璧消失的方向，刀鞘内侧的"曹"字硌着掌心，他还会回来。
啥？他们还会来，那为啥不追！
赵南猛的反应过来，我是说穷寇莫追，把他们赶出去就行了，把事情汇报给林场，让他们定夺吧，毕竟我们手里武器有限。
天亮时，偃松沟躺着五个昏迷的黑衣人，其中三个己经死了。
鄂伦春人用鹿皮绳将他们捆在松树上，古日班踢了踢其中一人：小南，咋处理？
送林场去。赵南擦着刀上的血迹，忽然听见林晚秋的惊呼。
小南哥！你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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