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枪油盒在掌心发凉。他拧开盖子,嗅到刺鼻的机油味,想起高志远示范时的动作,遂用布条蘸油擦拭枪管。
金属部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摸到扳机护圈时,忽然愣住——
这把56式半自动步枪的"归零"调节,竟与弩机校准照门的手法隐隐相通。
"咔嗒。"弹匣卡榫归位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赵南屏住呼吸,听见隔壁炕头传来父亲翻身的响动。
他慌忙吹灭油灯,躺回被窝时,伤口牵扯得生疼,却比白日里老虎扑来时的心悸轻了许多——
至少此刻,他握着的是实实在在的钢铁,而非易折的竹弩。
小南?赵卫国的声音隔着纸糊的隔墙传来,低得像怕惊醒什么,那地图...你娘的画册,你...
爹,我累了。赵南打断他,盯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听着自己心跳逐渐平稳,明早还要赶路。
隔壁沉默片刻,传来烟袋杆磕在炕沿的声响:睡吧。枪托刻痕...是你十二岁打第一只狼时刻的。
这话像钥匙拧开记忆的锁。赵南闭眼,十二岁的原主举着比自己还高的步枪,在林子里瞄准狼眼时的手抖——
那时他该是怕的,却硬撑着扣下扳机。此刻胸口的纱布下,老虎抓伤的伤口仍在发烫。
他却莫名觉得,这具年轻的身体里,正流淌着与自己相同的血。
炕席下的秸秆发出细碎响动。赵南伸手摸向枕头下的枪油盒,指尖触到盒盖上凸起的"为人民服务"字样。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他忽然想起高志远说"切磋"时的轻笑,想起父亲藏在烟袋杆里的欲言又止。
想起母亲蓝布包袱里的泛黄画册——那些被岁月压得薄如蝉翼的纸页上,或许画着与他记忆中相同的山川脉络。
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赵南翻身面向墙,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远处狼嚎,渐渐融入大兴安岭冬夜的寂静。
他不知道明日进山会遇见什么,亦不知这具身体能藏住多少前世的秘密。
但掌心残留的枪油气息告诉他,此刻握着的步枪,与前世的弩机同样沉重,同样滚烫。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时,赵南己穿戴整齐。
棉袄下的纱布渗着淡红血迹,他往腰间别了把匕首——
刀柄缠着褪了色的红布条。陈翠兰往他干粮袋里塞了两块冻饼,指尖在他肩头停留片刻:见着老虎就跑,别充好汉。
赵卫国靠在门框上,将半旧的望远镜塞进他背包:老高排长那伙人用这个。
金属镜筒上刻着"军用"二字,边缘磨得发亮。
赵南接过时,注意到父亲袖口露出的旧伤疤——那是战场时留下的弹痕,记忆里,父亲总说"枪比人金贵"。
哥,我也要去!赵阳裹着棉被从炕上蹦起,头发翘得像小兽的鬃毛,我能背干粮!
你给我老实待着。赵卫国瞪他一眼,却在转身时往赵南手里塞了把炒黄豆,饿了垫肚子。
村口集合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高志远穿着军大衣,胸前挂着望远镜。
见赵南走来,作者“睡不着的幻梦师”推荐阅读《重生1958跨世求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昨晚枪油擦了?
擦了。赵南摸了摸枪托,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掏出块松脂——
昨夜在灶膛里烤化的,抹了点这个,防结冰。
高志远挑眉,接过松脂在指间碾开:老猎户的法子?行啊,比机油抗冻。
他转身时,赵南瞥见他腰间别着的手枪,枪套磨得发白,与自己的佩刀鞘一个模样。
队伍出发时,东方既白。赵南走在最前,步枪枪口拨开晨间的薄雾,听见身后赵卫国与王铁成低声交谈。
雪地在靴底发出"咯吱"响,他数着步数,估算着到黑风口的距离,想起前世斥候队进山时,他总说"走百步,回三目"——
此刻他不敢回头,怕撞见父亲审视的目光。
偃松林在晨光中现出灰黑色轮廓时,赵南听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他抬手止住队伍,侧耳细听,辨出是山体积雪滑动的声音——
雪季雪崩,正如他昨夜在地图上标注的那样。
前面有陡坡。他转身看向高志远,刻意拖长调子,得绕右边的柞木林,不然...
不然雪崩能埋了咱们。高志远替他说完,目光扫过他肩头的步枪,小赵同志,带路吧。
赵南转身时,瞥见父亲站在王铁成身旁,烟袋杆在手里转得飞快。
他忽然想起昨夜炕头那本画册,想起母亲低头纳鞋底时,偶尔哼起的古怪调子——
那该是陈家堡的老调,与他记忆中的军号截然不同,却同样刻着岁月的纹路。
雪地上忽然掠过一道黑影。赵阳在家门口看见的那只松鼠从枝头跃过,尾巴扫落一团雪。
赵南盯着那团雪雾,想起十二岁打死第一只狼后,父亲用刺刀在枪托刻下第一痕时说的话:枪是猎人的胆,刻痕是胆上的疤。
此刻他握着的枪托上,三道刻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赵南深吸一口气,让冷冽的空气灌进肺里,压下喉间泛起的"弩机三发,首中目,次中喉,末中腹"的旧训。
他抬手指向远处露出一角的偃松,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林间风声,说出这辈子第一句完整的谎话:
虎窝,就在那片林子后头。
柞木林的枝干上挂着冰棱,像无数把倒悬的刀。
赵南踩着前人踩出的雪窝子前行,步枪枪口拨开低垂的枝桠,冰棱碎裂声混着身后战士踩断枯枝的"咔嚓"响。
他数着步数,每三百步便在树干上用匕首刻道记号——
这是自己的习惯,却在抬手时惊觉,这猎刀与他惯用的宋军短柄刀握感惊人相似。
小赵,你看这兽径。高志远忽然压低声音,靴尖点了点雪地上的梅花状脚印,是老虎的?
赵南蹲下身,指尖拂过脚印边缘的冰碴:前掌比后掌大,公的,都小心些。
队伍行至陡坡下时,雪崩的痕迹触目惊心。
碗口粗的树木被积雪压得东倒西歪,断裂的树干上凝着冰壳。
赵南摸了摸最近的树桩,断口处的年轮清晰可见,在秦岭见过的类似场景——那时他们用藤条编网拦雪,此刻却只能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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