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吞贼焚心
青州河倒映着残破的星灯。云澈将平安冰凉的躯体贴在心口，孩子腰间五枚玉珠蒙着霜，第六珠的位置空着寒窟。“雀阴魄化月…这孩子自斩了情根。”玄明道长以朱砂笔蘸月华，在平安眉心勾补残魄虚影，“《黄庭》言‘吞贼主夜行’，魄失情火，怕要引邪贼入梦…”
话音散在夜风里。药台旁昏睡的云昭忽蜷如虾，翡翠尾鳞下钻出菌丝，丝头黏着半片星砂，正拼凑扭曲的秤星图。“哥的星砂…”水晶棺里平安梦呓，“…在给菌菌铺床…”
秤星图成形的刹那，云澈泥丸宫轰然塌陷半边！识海内吞贼鼠影自暗处窜出，利齿啃噬魂火小童脚踝：“嘻嘻…魂秤缺星…正好偷些补洞！”伏矢药商挥秤砸鼠，秤盘却被菌丝黏住，盘内星砂簌簌漏向鼠洞。
“吞贼盗精！”云澈喉头腥甜。现实中药台黄铜秤嗡嗡震颤，秤砣“癸未”刻痕渗出菌液。菌液落地即长成灰毛小鼠，鼠群扑向昏迷的云昭，爪牙专撕尾鳞新生的嫩肉！
“滚开！”阿宝药锄劈碎带头鼠妖。鼠尸炸开毒雾，雾中浮出万千景象：云澈彻夜为平安煎药时佝偻的背影、玄明为护灯阵自折寿元的咳血、云昭剜星砂时咬烂的唇…每幅画面闪过，鼠群便膨胀一圈！
“它在偷熬心血记忆！”慕雨晴机械臂喷出液氮。鼠群冻僵又裂开，每只死鼠腹中竟掉出微型星秤，秤盘盛着偷来的记忆碎片！碎片汇聚成菌斑巨鼠，爪尖钩向平安空荡的第六魄位：“没情根的身子…最适做贼窝！”
巨爪触及平安心口。孩子腰间玉珠齐暗，水晶棺投影“咔嚓”裂开蛛网纹！西北菌斑夜空浮现银袍人狂笑：“吞贼噬魄，水晶棺破时，便是尔等…”
狠话戛然而止。菌斑巨鼠突然惨嚎打滚——云昭不知何时醒转，九尾缠住鼠尾，断尾处星砂混着血捅入鼠腹：“偷我爹的累…把命赔来！”
鼠腹中星秤炸裂。记忆碎片西溅，映出云澈鬓角第一根白发，那是为平安试药中毒的夜；映出玄明道袍下摆的补丁，是替云昭挡天劫时被雷火所焚；映出慕雨晴机械臂的焊痕，为修星炉熔断三次…
“原来…你们为我…”平安在水晶棺中蜷缩，空荡的第六魄位忽生微光。光中菌丝扭动，竟凝成半颗剔透玉珠虚影！
玉珠虚影成形的刹那，菌斑巨鼠暴怒尖啸。鼠口喷出秽气黑风，风中裹着偷来的寿元精魄——张老汉的十年阳寿、李娘子残魂的灯油、甚至玄明折损的道基！
“好贼子！”老道桃木剑引动心灯余焰，“今日拼却三百年道行…”剑锋未出，云澈染血的铜秤己架住黑风：“伏矢称命，岂容你盗取众生寿！”
秤盘扣住黑风。风中精魄哀嚎挣扎，秤杆被坠得弯如残月。菌鼠趁机扑向平安心口半颗玉珠：“情魄再生？本座便嚼碎它！”
鼠齿触及玉珠虚影的瞬间，云昭翡翠竖瞳血光大盛。孩童竟徒手插入自己尾闾伤口，抠出裹着心脉精血的星砂，狠狠按进菌鼠眼窝：“把阿爹的累…还来！”
星砂入眼如烙铁。菌鼠痛极甩头，口中黑风失控倒卷！玄明趁机咬破舌尖，精血喷在桃木剑身：“三昧真火，焚！”剑锋携心灯焰刺入鼠腹，偷来的寿元精魄遇火即燃！
“不——！”银袍人在西北菌斑中惨叫。水晶棺裂纹被火光映照，竟如熔金流淌般弥合三分。平安腰间的五枚玉珠得火光温养，珠内漾起暖流。
菌鼠在真火中翻滚，皮毛焚尽露出翡翠骨架。骨架缝隙里，万千微型星秤正疯狂偷取真火！“它在炼心火为贼资！”慕雨晴量子脑超频运转，“必须斩断…”
话未说完，菌鼠骨架突然解体。每块翡翠骨化作盗贼虚影，扑向青州城熟睡的百姓——专钻老弱病者的七窍偷阳气！
“吞贼化万形…”玄明面如死灰，“劫数啊…”
盗影过处，婴啼变猫嚎，老叟咳声转鼠吱。张老汉抱着当归匣梦游撞墙，口中呢喃：“寿借云大夫…十年够不够？”匣内当归须突化鼠尾，缠向云澈脚踝。
云澈铜秤格挡，秤盘却被鼠尾黏住。盘底“天权”星菌斑复生，竟开始反吸他本命精元！“伏矢秤倒戈了！”玄明朱砂笔点向云澈后心，“童子快闭他…”
云昭九尾己缠住父亲。孩童眉心竖纹裂开，瞳内星河逆涌成旋，硬将倒流的精元拽回：“爹的命…我来称！”星旋之力过猛，云澈金丹虚影被扯出丹田，悬在铜秤上方摇摇欲坠！
菌斑夜空中的银袍人狂笑：“金丹为饵，万贼归巢！”所有盗影放弃百姓，蝗虫般扑向金丹。水晶棺里平安嘶喊：“别碰云叔的丹！”腰间五珠齐炸强光，光中伸出情丝缠向盗影——那丝线正是雀阴魄残留的情愫！
情丝绊住盗影腿脚。云昭趁机尾鳞怒张，新生翡翠骨刺如刀林倒卷，将盗影钉穿在地：“把偷的…吐出来！”
骨刺入体，盗影竟膨胀成百姓模样。张老汉的虚影捧着当归匣递向云澈：“云大夫…小老儿用三十年阳寿…换您半颗金丹治咳…”
“李娘子”捧心灯盈盈下拜：“奴家残魂愿为灯油…求云郎舍丹暖平安…”
“玄明”割袍呈上道基：“贫道三百年修行…换道友金丹半钱…”
万千乞求声浪中，金丹虚影裂纹蔓延。云澈老泪滚落秤盘，溅起带血的星花：“拿去吧…都拿去吧…”
“爹不可！”云昭目眦欲裂。孩童九尾齐断，断尾如翡翠锁链捆住金丹，“要拿…拿我的丹！”尾闾伤口处，未成形的本命妖丹被强行逼出——丹体裹着星砂与菌斑，正是当年为平安镇毒反噬的旧伤！
妖丹现世，万贼癫狂。水晶棺内平安腰腹菌丝暴长，第五玉珠“咔”地碎裂：“哥的丹…是我的药！”
玉碎光飞中，菌丝凝成平安小手，抓向妖丹！
妖丹入手的刹那，菌丝小手突然僵住。丹内星砂逆流，裹着云昭剜丹时的痛吼：“平安哥——接稳了！”
吼声如雷贯入水晶棺。真平安浑身剧震，抓丹的菌丝寸寸断裂。孩子看着掌心妖丹，丹纹裂痕中流淌着云昭的紫金妖血，血里沉浮着他儿时发热呓语的画面。
“哥…”平安泪如血雨，“你剜丹时…该多疼啊…”
妖丹应泪融化。丹液渗入菌丝，所过之处翡翠褪为血肉。西北菌斑夜空中的银袍人抱头惨嚎：“情毒反噬！快弃丹！”
迟了。平安将融化的妖丹按回心口。腰腹第六魄位轰然重凝，新生的玉珠澄澈如初，珠光扫过处，万千盗影如雪消融！
青州河无风起浪。陈嬷嬷的捣药钵浮出水面，钵底定盘星脱痂新生，星辉首射云澈悬空的残破金丹。星辉灌入丹体裂痕，金丹竟在菌斑中重铸圆满——丹纹缠绕星砂，核心孕着一点心灯火种！
玄明以桃木剑指天：“吞贼焚尽，金丹浴火！云道友——此时不归窍更待何时！”
金丹坠入云澈丹田。老道呕出半口淤血，血中菌丝遇丹光即化飞灰。“吞贼魄归真了。”他瘫坐在地，看阿宝用星泪草包扎云昭断尾，“这妖童子的丹…是拿命灯熬出的药引啊。”
平安隔着水晶棺轻触心口。第六玉珠温润生光，珠内晃动着云昭翡翠般的眼瞳。河面漂来半片当归叶，叶上露珠映着初升的晨光，如星秤托起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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