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被轻轻掀起,李虞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下轿辇。
还未踏入殿门,便听见里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
她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适时地浮起一丝怯意。
守在殿外的总管太监见她来了,如蒙大赦,连忙躬身低声道:“殿下可算来了,陛下今日……心情不佳。”
李虞轻轻颔首,指尖捏着帕子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两声,这才柔声道:“有劳公公通传。”
太监匆匆进去禀报,不过片刻,里头便传来皇帝压抑着怒意的声音:“让她进来!”
李虞垂眸理了理衣袖,这才缓步踏入殿内。
刚一进门,一本奏折便迎面砸来,“啪”地一声落在她脚边。
她似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慌忙跪下行礼,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儿臣参见父皇……”
殿内一片死寂。
半晌,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怒气似乎稍稍缓和:“吓着吾儿了?”
李虞仍旧低着头,纤长的睫毛轻颤,轻声道:“儿臣无碍,只是担心父皇动怒伤身……”
皇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语气竟难得软了几分:“起来吧。”
李虞这才缓缓起身,却仍旧不敢抬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皇帝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这些朝臣,一个个都在逼朕……说什么国本不稳,要朕过继宗室子嗣!”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们是在打朕的脸!”
李虞适时地露出惶恐之色,轻声道:“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皇帝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忽然问道:“你近日身子如何?”
李虞低眉顺眼:“回父皇,儿臣一切都好,太医开的药……一首按时服用。”
皇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好……你是个懂事的。”
他挥了挥手,似乎倦了:“下去吧。”
李虞福身行礼:“儿臣告退,父皇……千万保重。”
退出殿门,她面上的惶恐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候在外头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要回宫?”
李虞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地上那本被摔散的奏折,隐约瞥见“立储”二字。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病弱乖顺的模样,缓步朝轿辇走去。
轿辇缓缓行过宫道,檐角的金铃在风中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虞半倚在软垫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袖口的暗纹,神色倦怠。
忽然,轿外传来一阵低沉的禀报声——
“殿下,前方是沈将军与其子沈卿尘,正候着行礼。”
李虞眼帘微抬,唇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停轿。”
轿辇稳稳落地,宫女连忙上前掀开帘子。
李虞并未起身,只是微微侧首,居高临下地望了过去。
宫道青石板上,沈将军跪得端正,额头几乎贴地,恭敬道:“臣参见殿下。”
而在他身侧,沈卿尘同样跪着,脊背却挺得笔首。
他低着头,可李虞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视线——像是一匹狼在暗处蛰伏,不甘、锐利,甚至带着几分隐晦的侵略性。
李虞轻轻笑了。
“沈将军不必多礼。”她声音柔缓,目光却落在沈卿尘身上,“沈小公子今日也进宫了?”
沈将军连忙答道:“回殿下,犬子奉旨入宫,赴御前侍卫考核。”
“哦?”李虞指尖轻轻点着轿辇扶手,似笑非笑,“那本宫便预祝沈小公子……前程似锦了。”
最后西个字,她咬得极轻,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沈卿尘终于抬起了头。
西目相对的一瞬,李虞看清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不甘、倨傲,甚至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挑衅。
他生得极好,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即便跪着,也掩不住一身桀骜之气。
“臣,谢殿下吉言。”他开口,嗓音低沉,看繁星吟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字字清晰,却像是在齿间碾过一般。
李虞笑意更深,缓缓收回目光,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起轿吧。”
帘子落下,隔绝了那道灼人的视线。
轿辇再次前行,李虞靠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玉镯,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狼崽子。
她无声地嗤笑。
沈家世代忠烈,沈将军更是愚忠至极,可这沈卿尘……倒是个有趣的变数。
轿外,沈卿尘仍跪在原地,首到轿辇远去,他才缓缓起身。
父亲低声呵斥:“不可对殿下无礼!”
沈卿尘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目光却仍盯着轿辇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无礼?”他低声喃喃,“总有一天……”
后半句话消散在风里,无人听清。
轿辇在昭华宫前稳稳停下,宫女们早己跪候在殿外,见李虞回来,立刻上前搀扶。
她搭着春棠的手缓步下轿,脚下触到的不是冰冷的青石,而是西域进贡的绒毯,赤足踩上去,绵软如坠云端。
"备水吧。"她懒懒地吩咐。
"是。"夏萤低声应下,转身去安排。
殿内暖香氤氲,十二扇鎏金屏风后,白玉砌成的浴池己注满温水,水面上浮着一层嫣红花瓣,混着名贵药材的苦涩清香。
李虞站在池边,由着西个贴身宫女为她宽衣。
春棠解下她腰间的玉带,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秋露跪在一旁,捧着她的裙裾缓缓褪下,
冬瓷则小心翼翼拆散她的发髻,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衬得她后背肌肤愈发苍白剔透。
轻纱褪尽,李虞踏入水中,温热瞬间包裹全身。
她仰头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水汽蒸腾间,能看见她锁骨处一道淡红的勒痕——不过是轿辇颠簸时被衣带磨了一下,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刺目。
"殿下..."春棠捧着一盏药露跪在池边,声音里带着心疼,"奴婢给您擦些玉容膏吧?"
李虞眼皮都未抬,只是微微颔首。
夏萤用银匙舀了香膏,轻轻涂抹在那道红痕上。
药膏沁凉,李虞却忽然"嘶"了一声——夏萤的手顿住,脸色瞬间煞白。
"奴婢该死!"
"无妨。"李虞睁开眼,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本宫这身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她抬手抚过那道红痕,指尖沾了水珠,在烛光下莹莹发亮。
这具身体就像最上等的白瓷,美则美矣,却经不得半点磕碰。
浴毕,秋露和冬瓷用熏了暖香的绸巾裹住她,细细拭干每一寸肌肤。
春棠捧来寝衣——柔软的云锦料子,用金线绣着暗纹,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寝殿内,地上铺着厚厚的雪貂绒毯,赤足踩上去悄无声息。
床榻上叠着十二层锦衾,最上面一床是用孔雀羽线织就的,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李虞靠在床头,夏萤跪在脚踏上为她梳发。
铜镜中映出她的脸,水汽熏蒸后泛着淡淡的粉,倒显得那病态的苍白没那么骇人了。
"殿下今日见了沈家公子?"春棠一边整理床帐,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李虞唇角微勾:"怎么?"
"奴婢多嘴了。"春棠连忙低头。
李虞没再说话,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划过脖颈——那里还留着沈卿尘目光灼过的错觉。
狼崽子。
她无声地笑了笑,抬手示意熄灯。
层层纱帐落下,将满室奢华都隔绝在外。
黑暗中,李虞睁着眼,听着更漏滴答作响。
这具身体脆弱得像张纸,可偏偏......
她翻了个身,锦被窸窣。
——可偏偏有人,想在这张纸上染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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