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场上的角逐愈发激烈。
沈卿尘一个侧身闪过胡人的冲撞，却因分神瞥向看台，险些被飞来的蹴鞠砸中面门。
"沈卿尘！"场边传来李虞不悦的轻喝，"你是在踢蹴鞠还是在梦游？"
他匆忙回神，却见李虞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三位青衫文士——为首的正是顾九霄，正俯身与她低语什么。
李虞微微颔首，苍白指尖在案几上轻点，日光下那抹病弱的侧颜竟透出几分凌厉。
"将军！接球！"队友的呼喊拉回他的注意力。
沈卿尘仓促抬脚，却因慢了半拍，蹴鞠擦着靴尖飞过，引得北疆胡人一阵哄笑。
看台上，李虞眯了眯眼，对身旁的春棠低语一句。
春棠抿唇忍笑，快步走到栏杆边，扬声道——
"沈将军！公主说了，您要是再故意放水，就罚您洗三个月的马！"她顿了顿，憋着笑补上最狠的一句，"还不许碰刀剑！"
场边顿时爆发出哄笑。
沈卿尘耳根发烫，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汗，朝看台瞪去。
李虞正执盏饮茶，闻言抬眸，隔着人群与他视线相撞。她唇角微勾，用口型无声地道："再、输、试、试。"
那挑衅的眼神瞬间点燃了沈卿尘的胜负欲。他猛地扯开衣领，朝地上啐了一口："北疆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接下来的比试堪称凶残。
沈卿尘如猛虎出闸，接连突破胡人防线，一记倒挂金钩将蹴鞠狠狠踹进球门。
落地时他故意朝着看台方向一拱手，袍角飞扬间露出腰间寒光凛冽的匕首。
"啧。"李虞摇头，"野狗撒欢。"
顾九霄低声道："殿下，陈王府的账册......"
"不急。"她摆摆手，目光仍追随着场上那道身影，"让他赢痛快了再说。"
比赛最终以玄甲卫大胜告终。
沈卿尘大汗淋漓地走来复命时，顾九霄等人己退至一旁。
"末将幸不辱命。"他单膝跪地，仰头时水珠顺着下颌滑落，"殿下可还满意？"
李虞垂眸看他被汗水浸透的衣襟，忽然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洗马免了。"她指尖掠过他腰间匕首，"但今夜戍时，滚来昭华宫述职。"
沈卿尘呼吸一滞。
"怎么？"李虞挑眉，"沈将军连踢蹴鞠的力气都有，正事反倒没空了？"
"末将......"他喉结滚动，"必当准时。"
李虞满意地靠回软椅，转而看向顾九霄："你们三个，跟本宫去书房。"起身时，她袖中滑落一枚黑玉棋子，正滚到沈卿尘膝前。
他拾起棋子，抬头只看见李虞远去的背影——绯色衣袂翻飞如焰，哪有半分病弱模样？
场边角落
橘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对走近的沈卿尘爱搭不理。
"喂。"他蹲下身，晃了晃手中的棋子，"你主子......"话到一半突然自嘲地笑了，跟只猫说什么劲？
正要起身，却见橘猫突然扑向他腰间——
"嘶啦！"
匕首鞘上的宝石络子被扯下一截。
沈卿尘瞪着扬长而去的橘猫，忽然明白了李虞为什么管它叫"逆子"。
昭华宫·书房外
夜色沉沉，沈卿尘隐在廊柱后，看着紧闭的书房门。
窗纸上映出几道人影——李虞端坐主位，顾九霄与另外两名春闱新贵正躬身汇报。
他刚想靠近，一道黑影倏然落下。
夜枭面具下的声音冰冷："将军请回，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沈卿尘眯眼："本将找殿下有要事。"
夜枭纹丝不动："殿下说，尤其是沈将军。"
"......"
沈卿尘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靴底碾过石阶，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闪身折返，轻功一跃上了屋顶——
书房内
烛火摇曳，李虞指尖点着案上的密函，唇角噙着冷笑："陈王倒是会挑替死鬼，连亲信幕僚都舍得抛出来顶罪。"
顾九霄拱手："殿下，证据确凿，为何还不动手？"
"急什么？"李虞轻咳两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让他再蹦跶几日。"她抽出一张舆图，"北疆军报上说，狄人二王子残部逃往了河西一带......"指尖在某个关隘重重一划，"陈王若真想通敌，必会派人接应。"
其中一名青衫御史眼前一亮："殿下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不错。"李虞倦懒地靠回椅背，"你们三人明日分别去兵部、户部、礼部，就说奉旨协理北疆军务。"她眸中闪过一丝锐光，"尤其是粮草调拨的文书，一页页给本宫翻仔细了。"
另一人犹豫道："可若打草惊蛇......"
"就是要打草惊蛇。"李虞轻笑，"蛇急了，才会露出七寸。"
沈卿尘屏息听着，一片瓦砾突然松动——
"咔嚓。"
极轻的声响，却让书房内的谈话戛然而止。
李虞抬眸看向屋顶，忽然笑了："夜枭。"
黑影闪现，夜枭跪地请罪："属下失职，沈将军他......"
"无妨。"李虞摆摆手，"反正他迟早要知道。"她朝屋顶扬声道，"沈卿尘，滚下来。"
沈卿尘黑着脸从正门进来，袍角还沾着片瓦砾。
顾九霄三人识趣地退到一旁。
"能耐了？"李虞支着下巴，"听墙角听到本宫殿顶上？"
沈卿尘硬邦邦道："末将来谈正事。"
"戌时未到。"李虞挑眉，"沈将军这是......迫不及待？"
顾九霄憋笑憋得肩膀首抖。
沈卿尘耳根发烫，索性破罐子破摔："殿下既要用兵部的人，为何不首接找末将？"
"找你？"李虞轻哼，"让你提着刀去陈王府砍人？"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沈卿尘一个箭步上前，却被她抬手制止。
"死不了。"李虞擦了擦嘴角，"顾卿，你们先退下。"
待书房只剩二人，她突然将密函甩到沈卿尘怀里："看看。"
沈卿尘展开一看，瞳孔骤缩——竟是陈王与北狄可汗的密约，落款处还按着血指印。
"本宫要的不是陈王的命。"李虞的声音冷得像冰，"是他背后整条通敌的线。"她指尖点在那枚血指印上，"所以沈卿尘......"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她眉眼如刀。
"管好你的刀，别坏本宫的事。"
沈卿尘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忽然单膝跪地："末将......遵命。"
窗外，橘猫悄无声息地溜过庭院，嘴里叼着只挣扎的耗子。
李虞望着它矫健的身影，忽然轻笑：
"逆子倒是比你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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