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尖上还凝着露珠，李虞一身月白骑装站在马厩前，指尖轻轻抚过一匹枣红马的鬃毛。
夏莹苦着脸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厚厚的软垫，声音近乎哀求：“殿下，您上次骑马，大腿内侧都磨出血痕了，养了三天才好，今日就别……”
李虞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打断她：“本宫想骑便骑，啰嗦什么？”
夏莹急得眼眶发红，还想再劝，却见沈卿尘大步走来，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刀，眉目冷峻如刀削。
“殿下。”他抱拳行礼，目光却落在李虞纤细的腰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今日风大，不如改日再练？”
李虞轻笑一声，指尖轻轻点了点马鞍：“沈将军这是怕本宫摔下来？”
沈卿尘抿唇不语，只是沉默地接过夏莹手中的软垫，仔细地铺在马鞍上，又用掌心压了压，确保足够柔软。
李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动作，忽然道：“沈卿尘，你上次教本宫骑马时，可没这么小心翼翼。”
沈卿尘动作一顿，低声道：“臣失职。”
李虞轻哼一声，伸手扶着他的肩，利落地翻身上马。
沈卿尘立刻抬手扶住她的腰，生怕她有一丝不稳。
“松手。”她垂眸睨他，“本宫又不是瓷做的。”
沈卿尘只得收回手，却仍紧贴马侧，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仿佛她随时会化作一缕烟消散。
李虞轻夹马腹，枣红马缓步前行。
起初还好，可不过半个时辰，她便感觉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即便垫了厚厚的软垫，这具娇贵的身子仍旧受不住。
她咬唇忍痛，面上不显，可握着缰绳的指尖却微微发白。
沈卿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沉声道：“殿下，该休息了。”
李虞眯了眯眼：“本宫还没尽兴。”
沈卿尘眉头紧锁，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拽住缰绳，硬生生将马勒停。
“殿下若执意逞强，明日连床都下不了。”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李虞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沈卿尘，你胆子不小。”
沈卿尘不答，只是伸手扶她下马。
李虞刚落地，便觉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沈卿尘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殿下！”夏莹惊呼着冲过来，却见李虞大腿内侧的骑装己经被磨得泛红，隐约透出一点血痕。
“快去传太医！”夏莹急得声音发颤。
李虞却摆了摆手，懒洋洋地靠在沈卿尘臂弯里，轻笑：“慌什么？不过是破了点皮。”
沈卿尘下颌紧绷，忽然一言不发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行宫走去。
李虞一怔，随即低笑：“沈将军这是以下犯上？”
沈卿尘目视前方，嗓音沙哑：“臣只是怕殿下走不动路，耽误医治。”
李虞轻笑，任由他抱着，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他衣襟上的银扣。
“沈卿尘。”她忽然道，“下次再敢拦本宫的马，本宫就罚你跪着看本宫骑一天。”
沈卿尘脚步未停，只低低“嗯”了一声。
殿内熏着安神的沉水香，李虞半倚在软榻上，雪白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肩颈处一片细腻的肌肤。
太医刚给她上过药，大腿内侧的擦伤涂了一层清凉的玉容膏，此时仍泛着微微的刺痛。
春棠跪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拢了拢衣襟，低声道："殿下，可要传膳？"
李虞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拨弄着案几上那封京城送来的密信。
信纸是御用的云纹笺，字迹却略显潦草，显然皇帝写得匆忙——
"秋日渐凉，吾儿何时归京？"
简短的一句，连个关切之词都没有。
李虞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将信纸随手丢进香炉里。
火舌一卷，顷刻化为灰烬。
"父皇这是想我了？"她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意，"还是说……朝中又有人催他立储了？"
夏莹捧着药碗进来，闻言手微微一抖，低声道："殿下慎言。"
李虞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味在舌尖蔓延，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怕什么？"她拭了拭唇角，"父皇如今沉迷丹药，膝下又只有我一个女儿，他比谁都清楚——给我权力，总好过给那些虎视眈眈的宗室。"
窗外秋风渐起，卷着几片枯叶拍打在窗棂上。
李虞望着那晃动的影子，忽然想起去年冬日，皇帝在丹房召见她时的场景。
那时她咳得厉害，皇帝却只是皱着眉，让她"好生吃药"。
"殿下……"春棠轻声打断她的思绪，"陛下派来的使者还在外头候着，可要回话？"
李虞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着案几，忽然笑了："告诉父皇，就说我骑马摔伤了腿，得养些日子。"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再添一句——女儿甚是想念父皇炼的'长生丹'，若能赐几丸，想必好得更快。"
春棠脸色微变："殿下！那丹药……"
"有毒？"李虞轻笑，"我当然知道。"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秋风拂过她的长发，露出一截纤细苍白的脖颈。
"可他不会给的。"她望着远处的宫墙，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宁愿把那些丹药喂给后宫那些永远怀不上孩子的妃嫔，也不会浪费在我这个'病秧子'身上。"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铜漏滴答作响。
良久，李虞忽然转身，唇角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去告诉沈卿尘，三日后启程回京。"
春棠一怔："殿下不是说要再养些日子？"
李虞眯了眯眼，像只慵懒的猫儿："再不回去，有些人……该等不及了。"
她指尖轻轻抚过窗棂上那片枯叶，忽然用力一碾——
叶碎成尘，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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