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跪在窗外的沈卿尘,唇角微勾:"沈将军这是做什么?碰了你一下,本宫就得负责了?"
夜风卷着细雪扑进来,沈卿尘肩头覆了一层薄霜,却仍跪得笔首,黑眸沉沉地望着她:"臣……不敢。"
"那为何回来?"
"有刺客。"他嗓音低哑,"臣出宫时发现有人潜入,不确定奔谁来的,便折返了。"
李虞眸光微动,指尖轻轻点了点窗棂:"进来跪。"
沈卿尘起身,拍落肩头积雪,沉默地踏入内室,重新跪在她榻前。
"刺客呢?"她问。
"杀了。"他答得干脆,"尸首己让夜枭处理。"
李虞轻笑:"既己解决,还守在这儿做什么?"
沈卿尘抬眸,目光灼灼:"怕有漏网之鱼。"
怕她受伤。
怕她冷。
怕……再也见不到她。
这些话他没说出口,可李虞却从他眼神里读懂了。
她忽然觉得有趣,懒懒地躺回榻上:"那便守着吧。"
沈卿尘低低应了一声,当真一动不动地跪在榻边,像尊沉默的守护神。
烛火渐弱,李虞闭目假寐,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炽热又克制。
她故意翻了个身,锦被滑落肩头。
果然,身后立刻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沈卿尘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替她掖好,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李虞唇角微勾,终于沉沉睡去。
天光微亮时,春棠进来换烛,被跪在榻边的黑影吓了一跳:"将军?!您怎么——"
沈卿尘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噤声。
春棠这才发现,他竟维持着同一姿势守了一整夜,连位置都没挪过。
而榻上的李虞睡得安稳,连一丝咳喘都无。
这哪是守夜?
分明是……
春棠不敢多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沈卿尘仍跪在那儿,目光描摹着李虞的睡颜。
晨光透过纱帐,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恍若梦境。
他悄悄伸手,极轻地碰了碰她散落的发梢。
臣在。
永远都在。
窗外,雪终于停了。
李虞缓缓坐起身,青丝如瀑垂落,衬得一张脸愈发素白。
春棠捧着热帕子轻轻为她拭面,夏萤则跪在一旁,托着鎏金漱盂伺候她漱口。
"殿下,今日要挽发吗?"冬瓷捧着妆奁轻声问。
李虞懒懒摇头:"不出门。"
她素来厌恶繁复发髻,在昭华宫内向来是散着发的。
秋露取了件月白软缎寝衣为她换上,衣摆绣着暗纹银蝶,行动间流光隐现。
刚梳洗罢,夜枭无声落下:"殿下,刺客查清了。"
李虞指尖一顿:"说。"
"是冲着陛下去的。"夜枭低声道,"未至御前便被禁军发现,当场毙命。"
李虞眯起眼:"活口呢?"
"死士,齿间藏毒。"
她轻轻叩着案几,思绪翻涌。
多少年没出过刺客了……
父皇是踩着兄弟尸骨登的基,最恨人谋逆,登基后清洗得干干净净,怎会突然——
"查他近来见过谁。"她冷声道,"尤其是宗亲。"
夜枭领命退下。
李虞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笑了:"有意思。"
这潭死水……
终于要乱了。
春棠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怀疑是……陈王?"
李虞摇头:"陈王没这个胆子。"
她拢了拢衣袖,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但有人急了。"
会是谁呢?
那个藏得最深的"大鱼"……
李虞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敲着案几,对夜枭淡声道:"给顾九霄递话,让他给陈王找点事做。"
夜枭低头:"殿下要什么样的罪名?"
"无足轻重的就行。"她懒懒地掀起眼皮,"贪污也好,逾制也罢,随便拉点由头让朝臣参他,叫他挨两板子,长长记性。"
她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最近他跳得太凶了。"
夜枭领命退下,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殿外。
金銮殿上,顾九霄一袭靛蓝官服,手持玉笏出列,声音清朗:"臣有本奏!"
皇帝抬了抬手:"讲。"
"陈王私占良田百亩,强征民夫修葺别院,致三户农家流离失所。"顾九霄面不改色,"此事证据确凿,请陛下明察!"
陈王脸色骤变,猛地出列:"陛下!臣冤枉!这分明是——"
"陈王殿下。"顾九霄微笑打断,"下官这里有佃户的状纸,您要过目吗?"
皇帝面色阴沉:"还有谁参陈王?"
几位早己被顾九霄通过气的大臣纷纷出列:"臣附议!"
皇帝冷冷扫了陈王一眼:"罚俸半年,廷杖二十。"
陈王面如土色,被侍卫拖了下去。
散朝后,顾九霄正理着袖口往外走,忽见沈卿尘大步而来,腰间竟佩了把镶宝石的新刀。
"顾大人。"沈卿尘罕见地主动打招呼,还特意拍了拍刀鞘,"新得的,如何?"
顾九霄挑眉:"将军今日心情不错?"
沈卿尘唇角微勾:"殿下赏的。"
啧。
这语气……
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顾九霄干笑:"殿下厚爱。"
沈卿尘又状似无意地捋了捋袖口,露出腕上一串黑曜石手珠:"这也是殿下赐的。"
顾九霄:"……"
这煞神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昭华公主随便赏点东西,就值得他满朝炫耀?
他勉强维持笑容:"将军深得殿下信任,下官佩服。"
沈卿尘满意地点头,终于迈着得意的步子走了。
顾九霄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扶额——
完了。
这哪还是什么冷面阎罗?
分明是只被驯服的大狗!
春棠将宫道上的事当笑话讲给李虞听,李虞正喝着药,闻言差点呛到:"他真这么干?"
春棠忍笑:"顾大人脸都绿了。"
李虞摇头轻笑:"傻子。"
可眼底却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罢了。
既是自己的狗……
纵着些也无妨。
窗外,沈卿尘正大步走来,腰间那把宝石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人眼花。
沈卿尘刚踏进府门,就见他爹沈将军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酒杯,一脸促狭地盯着他腰间的宝石刀。
"哟,回来了?"沈将军故意拖长音调,"咱们家的大红人——昭华公主的贴身爱将?"
沈卿尘面无表情地解下佩刀:"父亲慎言。"
"慎什么言?"沈将军嗤笑,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这刀不错啊,殿下赏的?"
沈卿尘耳根微热,硬邦邦道:"嗯。"
"这珠子也是?"沈将军又拽了拽他腕上的黑曜石手串。
沈卿尘一把抽回手:"……是。"
沈将军突然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儿子肩上:"出息了啊!老子当年追你娘的时候,可没你这么招摇!"
沈卿尘:"……"
谁招摇了?!
他只是……只是……
沈将军眯着眼打量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儿子,爹跟你商量个事。"
沈卿尘警惕地后退半步:"什么?"
"你干脆嫁与公主算了。"沈将军一本正经,"爹没别的要求,隔三差五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就行。"
"哐当!"
沈卿尘猛地撞翻椅子,脸红得几乎滴血:"父亲!"
沈将军乐不可支,拍着桌子道:"怎么?不愿意?那爹去求陛下赐婚?"
"您——!"沈卿尘气得手抖,半晌憋出一句,"臣与殿下清清白白!"
"啧。"沈将军摇头,"那你这一身行头……"
"殿下赏的!"
"哦——"沈将军拖长音调,"那你脸红什么?"
沈卿尘彻底说不出话了,一把抓起佩刀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老父亲放肆的大笑——
"记得跟殿下说!嫁妆爹给你备双份!"
沈卿尘重重关上房门,把佩刀和手串小心放在案上,又忍不住摸了摸。
嫁与殿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僭越!
大逆不道!
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耳边反复回荡着父亲那句"嫁与公主"。
窗外月光皎洁,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串贴在唇边——
若真能……
他宁愿一辈子不洗这串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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