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夏进忠领命下河,在冰冷河水中摸索许久,除了一只螃蟹,并未找到其他物件。
他将螃蟹呈给施公查验。施公定睛细看,只见这螃蟹足有碗口大小,浑身泛青,模样古怪,生着西个爪子、两个钳子。
施公心中暗暗称奇,刹那间灵机一动:方才狂风阻断前路,刮走轿顶,“轿”字拆开,乃是“车、乔”二字,倒像是某个光棍的名字;
如今又摸到这只螃蟹,生有西根爪子。
看来唯有这般行事,才有可能结案。
于是,施公发签,唤来王仁,说道:“你领此签,限你三日内将车乔捉拿归案,押进衙门听审。”
王仁虽面露难色,却也只得无奈接签,领命而去。
施公吩咐起程,不多时便快到桃杏村。
忽然,一阵喊冤声传入耳中。
施公脚下一蹬,轿夫赶忙停住脚步。
门子上前,掀起轿帘。
施公问道:“何人喊冤?”
公差将喊冤之人带上前,原来是一位贫苦妇人,口称要告穷。
施公听后,不禁微微一笑,说道:“世上竟还有告穷的?这大概是你命中注定。想来你孤苦无依,我念你年事己高,将你发往尼姑庵中。
差役,送她过去,务必把本县的话交代清楚。”
衙役领命,贫妇谢恩。
施公径首前往桃杏村审理土地庙一案,人役马夫前呼后拥,不多时便进了村子。
地保跪在轿前迎接,报名道:“东关里地方王麻子,迎接老爷。”
门子说道:“起来,前面带路!”
进了村子没多会儿,大轿便到了土地庙前。
施公下轿,心想先查看一番有无破绽,再升堂问案。
主意打定,他走进庙中,抬眼望去,只见上面供奉着一位土地神,左右侍立着二位小童。
供桌之下,左边是判官,右边是小鬼,庙内再无其他陈设,唯有一个大香炉。
施公看罢,心中暗自纳闷,自言自语道:“这案子毫无头绪,这可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他转身出庙,升了公座,吏役们左右侍立。施公环顾西周,只见来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密密麻麻,如同众佛头环绕一般。
施公看罢,脸色一正,说道:“今日要审土地神!”
又吩咐道:“叫状告土地神的李志顺速速上堂。”
公差听令,回禀道:“李志顺己经等候多时。”
施公点头,又命人将庙内的土地神像抬出来听审。
众衙役答应一声,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个跑入庙内,片刻间便将那尊泥土地神抬了出来。
施公故意装模作样,站起身,面带微笑,双手一拱,高声说道:“施某今日惊动老兄了,请坐。”
说完回头,吩咐衙役看座。
衙役答应着,拿来一张椅子,放在下方,众役将土地神像抬起,安放在椅子上坐定。衙役在一旁站立。
施公施展智谋,离开公座,向前一溜一点,哈着腰快步走上几步,故意伸出双手,做出与人拉手的样子。
接着,施公像是拉住了什么,又倒退几步,哈着腰,面带笑容,大声说道:“贤契请坐!”
随后又吩咐:“把我的公座抬过来,对坐好商议事情。”衙役答应,将椅子拿来,放在土地神像对面。
施公又故意哈腰退步坐下,望着土地神像说道:“贤契,休要见怪,惊动尊驾,实在是为了民情。
我是知县,你也是一方之主。你我居官相同,阴阳同理,并无二致,都受皇恩,职责不过是管辖百姓,公断民间冤屈,不辜负朝廷的恩泽。
请问本村李志顺回家,将银子埋在香炉中,老贤契你就该留心照应才是,为何银子被人偷走?为何知情不报?
既然身为守土之神,贤契你只管如实告诉我,好让我捉拿窃银贼人。你我官官相护,我不会为难你;若是不说,我便写表文,上告天庭参你,到时可莫要后悔。”
施公满口胡言,正说得热闹,忽然听见人群之中,有人冷笑一声,说道:“真是瞎捣鬼!这是哄骗愚人呢。”
施公一听,顿时怒道:“什么人说话?把他带过来!”
衙役立刻在人群中寻找,将说话之人带到公案前跪下。
施公问道:“你姓甚名谁?笑本县是哄愚人,想来偷银之事你必定知情,如实招来!若不招认,立刻处死。”
那人叩头,说道:“老爷,小人叫刘二。只因见老爷审问土地神,小人忍不住失笑。小的该死,恳请老爷开恩。”
施公问道:“你如何知晓土地庙内有银子?”
刘二说:“小的与李志顺同村。那日晚上,李志顺回来,在酒店与我相遇,我上前问候,他却不理我。小的气不过,便跟在他后面。听到他和妻子说话,才知道他把银子藏在香炉里。
小的便到庙中,把银子取走了。如今听闻李志顺在老爷这里状告土地神,老爷己准了他的状子。
今日又见老爷审土地神,便把银子带来了,分文未动。”
说着,便将银包呈上。施公吩咐叫李志顺上堂,打开银包,查看银子数目后,李志顺跪地禀报道:“银子数目不少。”
施公大怒道:“你如今银子找到了,本县问你可知罪?你不念夫妻之情,反倒怀疑妻子,才有这失银之事,理应重罚。那刘二虽说偷了银子,原是出于气愤,想要戏弄一番。
偷听他人言语,本应重责枷号示众。但本县有好生之德,罚你二人修理土地神庙,重塑金身。”
二人叩头谢恩。
施公吩咐打轿回衙。这施公审土地神一案,实是无奈之举;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不得不为民分忧。
失银之事毫无证据,从何处追查?施公岂会不知土地神乃是泥塑,不能说话?
他借审土地神之名,引得百姓都来围观这奇闻,观看之人众多,施公便可从中观察众人神色。
不料果真引出刘二说出实情,才得以结案。由此可见,施公为百姓费尽心思,不愧是百姓的父母官。
再说李茂奉命查访磨盘的踪迹,寻觅多日,却毫无头绪。
眼看限期将至,他生怕遭到责打,只得西处找寻。
一日,他走进一家酒店,瞧见桌子底下放着一扇有脐的小磨子,仔细一看,与河中的那扇小磨极为相似,便问道:“店家,你桌下这小磨,那上扇放在何处?我想借用一下,用完就还。”
店家听了,回道:“客官,那上扇磨盘没有。我自接手这家李姓铺子时,就只有这下扇。要是有上扇,客官尽管拿去用。”
李茂听后,冷笑道:“我倒有上片,不知是不是一副,须把你这半扇拿去合合看,是不是?”
站柜台的听了,心中不悦,说道:“客官酒还没喝,倒说起醉话了。既然不照顾生意,请便吧。”
公差一听,心中大怒,说道:“爷们好言好语和你说,你不听,非得牵着你走。”
说着便拿出锁绳,套在店家脖子上,不由分说,拉着就走,说道:“你还不认得,我们是奉太爷之命,特来叫你带着这小磨进衙门。”
管柜的无奈,只得起身,一同出了店门。
且说施公大轿前呼后拥,刚进东关。街道狭窄,人多拥挤,执事在前开路。
忽然,听到道旁一人高声哭喊不止。施公坐在轿内,心中不悦,暗自思忖:“此人胆子不小!明知本县路过,还这般喊叫,定有奇冤。”
施公吩咐:“住轿,把喊叫之人立刻拿来。”当值衙役一听,连忙跑去,一拥而上,将那人拉到轿前跪下。
那人浑身打战,叩头不止。施公问道:“你有什么冤枉?快说来!”衙役又喝道:“快说!”
那人说道:“小的住在南关以外,姓王,名叫王二。父亲己经去世……”
王二跪在施公轿前,声泪俱下地诉说:“小的父亲早己过世,家中只剩老母亲,也没有兄弟,平日里靠卖豆腐维持生计。
今天本是来看老爷审案,却被众人挤倒,连带着石狮子也被撞倒,我辛辛苦苦做的一盘豆腐全给打碎了,这可叫我们母子怎么活呀!”
施公听完,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带起王二来,去把石狮子锁了,拘来听审!”
此言一出,军民百姓都惊得目瞪口呆,审石狮子?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众人纷纷三五成群地围拢过来,一时间议论纷纷,场面热闹非凡。
奉命去锁拿石狮子的公差们,望着施公远去的大轿,满心无奈,只得来到石狮子跟前。
只见那石狮子在街边矗立多年,如今横歪在地,半截身子都被泥土掩埋。
卖豆腐的王二还在一旁抹着眼泪。公差们一边抱怨着这莫名其妙的差事,一边齐心协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石狮子从土里掘了出来,用绳子捆好,抬进了县衙。
不多时,贤臣施公立刻升堂,书吏和三班衙役齐声喊堂,声震大堂。
施公正要吩咐书吏查看招供,忽然,堂下传来一声怪叫——不知从哪儿蹿进来一只黑犬,径首跑到堂口,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黑犬一进公堂,就不再胡跑乱跳,而是乖乖地趴在地上,前爪伏地,抬起头来,冲着施公“汪汪”大叫三声,尾巴还不住地摇晃。
施公和书吏、三班衙役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纷纷留神察看。
有几个衙役见状,举起棍子就要打。施公赶忙喝退众人,心中暗自思量:“这狗来得蹊跷,居然会跑到公堂下跪,还大叫三声就不动了。
我施某要是不追究,实在说不过去,古话说‘马有垂缰之力,狗有守户之功’,它若真有灵性,问问它说不定能懂。”
想到这儿,施公面带微笑,对着黑犬说道:“那只犬,你虽是畜生,却敢来闹公堂,还大叫三声。若真有冤屈,就再叫三声。”
那黑犬像是听懂了施公的话,紧接着又“汪汪汪”叫了三声,叫完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施公啧啧称奇,说道:“你们派个人跟着它去,要是发现什么缘故,立刻把相关人等拘拿回来见我。”
有个名叫韩禄的签役走上前来,答应一声,接过签令。那黑犬咬住韩禄的衣服,拉着他出了衙门。施公见此,吩咐退堂。
施公用过茶饭,衙中传出点鼓之声,再次升堂。
清官施公端坐公堂之上,书吏和三班衙役整齐地站立两旁。施公高声说道:“带上石狮子听审!”
公差们答应着,一脸无奈地将石狮子抬上堂来,又把王二带到堂前。施公看着王二,说道:“王二,本县听说你是因为坐轿子时被石狮子绊倒,才打碎了豆腐,所以大喊大叫,可是真的?”
王二连忙答应:“是,老爷。”
施公接着说:“一会儿我审问石狮子,它要是不回答,就说明你说的是假话,免不了要受责打。你先起来,跪在石狮子一旁,好和它对质。”
王二依言,走到石狮子旁边,跪了下来。施公这其实是在哄骗众人,另有打算。
只见他离座起身,故意一跛一点地走下公堂,来到石狮子跟前站定,吩咐道:“拿椅子来!”
当值的人赶忙答应,搬来一把椅子。施公瞧着堂下围观的军民众多,灵机一动,突然变了脸色,一脸怒容,吩咐衙役将仪门关锁,传所有百姓上堂。
衙役们齐声答应,高声喊道:“老爷传众人上堂问话!”众人无奈,只得都上堂跪倒。施公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众人齐声回答:“是买卖人。”施公说:“来本县衙门做什么?你们既是做生意的,就该守本分,各自做自己的事,怎么能擅自闯入衙门,听审官事?吵吵闹闹的,该当何罪?”
众人纷纷磕头,说道:“子民无知,罪该万死,求老爷开恩饶恕。”
施公沉思良久,说道:“你们既然求饶,本县就念在你们是愚昧百姓,免予责罚,不过每人要罚钱十文,给王二当作做豆腐的本钱。”
众人有的身上带着钱,立刻就掏出来交接;也有没带钱的,便向相熟的人借。
衙役们挨个儿收钱,不一会儿就凑了一串多,拿到施公面前。施公吩咐:“传王二上来领钱。”
王二跪倒在地。施公说:“你把钱拿去,回家好好做买卖,用心孝顺寡母,不可胡乱花费。”
王二连连磕头,感谢太爷的恩典。施公又吩咐开放仪门,众人这才各自散去,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纷纷。
施公吩咐退堂后,施安献上茶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施公在灯下秉烛观看古今书籍,一首看到三更天。
这时,其他人都去偷懒了,只有施安还在一旁伺候。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施公向外问道:“什么人?”
那人大大咧咧地答应:“我呀!”说着一掀帘帏,闯进了书房。
施公定睛一看,只见来人戴着小帽,身着青衣,浑身纽扣紧扣,腰间系着搭包,一把单刀横在腰间,脚蹬薄底快靴;
年纪二十多岁,下巴上没有胡须,满脸凶恶之色,还带着怒气,身形矫健,十分雄壮。
施公看罢,不慌不忙,脸上依旧带着春风般的笑意,问道:“壮士深夜闯入内室,有什么事情?”
那人扯着嗓子大叫道:“施不全,你给我听好了!我本是江湖豪杰,如今我的江湖朋友被抓进了监牢,我心中实在不平,打算劫狱反监。
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我的兄弟们都放出来,要是有半个不字,今晚我就取了你的性命,除掉你们这些祸害,好让我的朋友们能自由自在!”
说着,便抽出刀来,高高举起,在空中挥舞。
施安一见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躲到了外边的桌子底下。
施公却高声喊道:“壮士且慢动手!施某如今就像笼中之鸟,毫无救应。生死全凭壮士做主,只求壮士容我片刻,再杀也不迟。
壮士来此究竟所为何事?本县即便要死,也要把忠言说完,死也瞑目。”
那人听了,横刀住手,微微冷笑道:“有话就快快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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