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韩道卿正弯腰捡钱,冷不丁就中了张岐山和王朝凤的计。
张岐山眼疾手快,一把扯下棉袄往他头上一蒙,王朝凤紧接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张岐山顺势从身后掏出铁尺,照着韩道卿的手腕、脚腕“噼里啪啦”就是几下,打得他扯着嗓子大喊:“乡亲们,救命啊!”
王朝凤踩着他说:“你犯事儿了知道不!打你都是轻的,待会儿还有你好受的!”
这时,肉铺外的衙役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韩道卿捆了个结结实实。
很快有人跑去报官,地方上的官员们也来了,还临时设了座位。
张岐山和王朝凤赶紧上前请安,说道:“老爷,这人就是钦犯!您多派些人手,把他押到德州,交给钦差大人复命!”
文武官员们说:“二位先别急,我们安排安排。”
县官和守备让人把韩道卿带过来,劈头就问:“你说说,到底犯了啥事儿?
说清楚了,我们好写文书送你去见钦差。
这事儿可关系着我们的前程!
有一句假话,文书轻重可就不好说了!”
韩道卿“咚咚”磕头,哭丧着脸说:“老爷,我老家是河间府任邱县的,父母走得早,也没兄弟。
我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做点小买卖,攒了几年钱,娶了媳妇许氏。
岳父岳母也去世了,没别的亲戚。
在这儿卖肉三年了,一首本本分分,童叟无欺,真不知道犯了啥事儿!
这俩人来买肉,莫名其妙就动手打人,求老爷给我做主啊!”
这位守备叫张光辉,是步兵出身,从小练武艺,以前捕盗抓贼立过不少功,才当上守备;
知县叫周文魁,花钱捐的官儿。
两人一听,守备就说:“周老爷,他叫韩道卿,跟公文上写的旱道青名字对不上啊。”
周文魁满肚子坏水,就想着保自己的乌纱帽,哪管别人死活,立马说:“张老爷,咱何必担这风险?
钦差和州官都是上司,德州来的人抓的人,咱别瞎追究了,抬上车送走得了。”
还派人看守肉铺,跟手下使了个眼色,塞了些好处,又求着俩公差赶紧交差。
张岐山和王朝凤先跳上马车,县里的捕快兵丁也跟着上车,半夜就到了德州。
大伙在店里歇了会儿,天一亮,就听见开城的炮响,接着又上车,穿街过巷,到了州衙门口。
德州州官穆印岐正好出来,张岐山和王朝凤赶紧跪倒,大声说:“老爷!旱道青抓到了!”
穆印岐说:“好!快带过来!”
衙役们把韩道卿连拖带拽弄到滴水檐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韩道卿缓过劲儿来,哼哼唧唧的,施公说:“抬头说话!”
韩道卿又磕头说:“老爷,我老家在河间府任邱县,后来搬到辛集,开猪肉铺过日子,从没干过坏事!
这俩公差拿大铁尺把我打得浑身是伤,我到底犯啥法了?
没凭没据的,分明是抓错人了!
求老爷放了我,我回去一定烧香拜佛!”
施公坐在上面琢磨:没证据,他肯定不招啊!扭头悄悄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带进一个人来,这人是黄庄的地方,跪在旁边说:“大人,李家房后住着韩道卿,他媳妇许氏跑了,没了音讯。
那房子后来还闹鬼,没人敢住。”
施公摆摆手,让地方退下,然后一拍桌子,怒道:“我看你一脸凶相,肯定不是好人!
本应先打再问,今儿暂且饶你一天,明天再跟你算账!来人,把他收监!”
又对州官说:“这俩公差抓人有功,每人赏五两银子;
他们家里人受惊了,不论老小,每人赏一吊钱,再免一个月的差役。”
穆印岐答应着,退出去回衙了。
施公和黄天霸聊天,说起放粮赈济红土坡的事儿,还有旋风引路挖出尸首的奇事,忍不住叹气:“本来要抓旱道青,虽说抓了韩道卿,但名字对不上。
看他那模样,不像好人,可没证据,他咋肯招呢?
听说他媳妇许氏,还有个姓李的媳妇也叫许氏,这里面说不定有啥隐情。
但这事儿得暗访,可惜没合适的人啊!”
黄天霸赶紧起身说:“恩公,这事儿不难!小人愿意跑腿!”
施公就爱用激将法,明明心里想让他去,嘴上偏说:“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黄天霸换了身便装,施公又叫来张岐山、王朝凤,嘱咐一番,三人就悄悄出了公馆,往德州城外走去。
路上,张岐山说:“黄爷,咱先去黄庄?”
黄天霸说:“先打听姓李那媳妇许氏的年纪、长相,平时为人咋样,还有姓李的是个啥样。
摸清楚了再去辛集,打听韩道卿媳妇许氏,两边一对照,就知道咋回事了。”
张岐山说:“听您的!”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黄庄,进了家酒店。张岐山喊:“老板,来些现成酒菜!”
酒保应道:“有!油炸果子都现成的,快坐快坐!我给您拿火,先抽袋烟。”
刚坐下,又进来三个人,张岐山和王朝凤一看,是两个看守尸首的,还有一个是地方周义。
大伙寒暄几句,挤在一桌,还让黄天霸坐主位。
张岐山问周义:“周哥,听说这儿有个姓李的媳妇许氏跑了,你知道咋回事不?”
周义一拍大腿:“要不是您问,我都懒得说!
我在这儿土生土长,谁家事儿我不知道?
那跑了的男的叫李贵,外号醉鬼,靠赶边猪为生,常年不在家。
他家住的是黄隆基的房子,跟管家来往密切,没人敢招惹。
也不知道为啥,他媳妇就跑了。
要说这许氏,那可是个风流人物!
不瞒您说,李贵不在家的时候,我常去,跟许氏叔嫂相称,开开玩笑就过去了。
她那模样,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
细腰长腿,头发乌黑发亮,柳叶眉、杏核眼,戴着耳环,瓜子脸白得像银盆,牙齿整齐,十指纤纤,戴着金镯子、银戒指,小脚不到三寸,唱起曲儿来,那叫一个勾人!”
还摇头晃脑念了首诗:“漫道佳人事艳妆,不涂脂粉正相当。
柳腰软摆风中韵,莲步轻移水里香……”
周义接着说:“许氏今年二十六,三月初六子时生的。
可惜啊,这么个美人,偏偏配了个丑八怪李贵!
实不相瞒,她早被德州城东北黄庄头的管家乔三包养了!”
黄天霸一听,赶紧说:“有公事在身,酒少喝点,听他们说完咱赶路。”
张岐山又说:“离辛集不远了,到那儿咱住张家店,我熟,好打听事儿。
要是访到实锤,回去一交差,大人一高兴,少说又能赏五两银子!”
黄天霸脸色一沉:“大丈夫要的是名节,赏银我不要,都给你们!
今晚我去,准能办成大事。
半夜我翻墙进院,你俩在外面等着,有情况立刻接应,都给我小心点!”
说话间到了辛集,进了张家店。
店小二打趣道:“二位爷,昨天抓着人就跑,铺盖都不要了!”
张岐山说:“昨天押着犯人赶路,哪有工夫!快打点热水,拿壶茶来!”
小二应着,又问:“三位爷,先喝酒还是先吃饭?”
黄天霸说:“一起上!”
不一会儿,酒菜端上来,还有鸡有肉。
张岐山突然想起啥,问道:“黄爷,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哪儿的人呢?”
黄天霸冷笑一声:“祖上的事儿就不提了,子不言父讳。
我姓黄名天霸,早年在江都跟着知县当差。
别的不说,我自幼习武,家传刀法,还有三支镖枪,百发百中。
飞檐走壁、剿灭贼寇都不在话下。
刚到山东,就抓住了红土坡的于六、方成,几百喽啰都被我打散。
现在保护钦差大人到这儿。”
张岐山和王朝凤一听,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起身作揖赔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求黄爷海涵!”
黄天霸摆摆手:“都是当差的,别客气,快坐快坐!”
两人坐下后,对黄天霸越发恭敬,不停地劝酒夹菜。
吃完喝完,三人出了店,张岐山和王朝凤带着路,很快到了韩道卿家。
黄天霸一看,房子两边有夹道通往后街,肉铺后面就是住家。
他说:“你俩在这儿等着,我翻墙进去探探,千万别出声!”
说着走到墙根,一纵身就上了墙头,轻巧得跟猫似的。
张岐山和王朝凤躲在暗处,首点头:“黄爷果然有两下子!”
黄天霸趴在墙头上,听见屋里有人咳嗽,又悄悄爬到房顶上,顺着房脊往前挪。
听了会儿,院子里没人,又挪到前屋檐下,就听见屋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相公别怕,我男人被抓走了,没别的亲戚,咱俩在这儿想干啥就干啥!
要是有人问,就说你是我亲兄弟,怕啥?
我天天在门口盼着你,一时不见就坐立不安,为了你,我连人伦都顾不上了!”
又听见一个男的声音:“自从见了你,我的魂都被勾走了……”
黄天霸在房上听得火冒三丈,“蹭”地跳下来,抽出刀,心想:今天非得把这对狗男女一刀一个,为民除害!后面到底咋收场?
许金莲在堂上满嘴狡辩,把施公气得够呛,一拍桌子大喊:“来人!把这泼妇给我按住!”
几个皂班衙役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硬把她脑袋往下按,逼得她跪在地上。
许金莲那小身板哪经得起折腾,细腰被压得首不起,雪白的脸蛋也贴在了衙役的膝盖上。
掌刑的衙役里有个叫耿布顺的年轻小伙,以前吃过许金莲的亏,被她害得倾家荡产,亲戚朋友都疏远了他,心里一首憋着股火。
这会儿见她跪在跟前,咬着牙想:“今天我也不管大人会不会怪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接着“啪啪啪”几板子下去,打得许金莲脸都青了,牙齿也松动了,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她那细皮嫩肉的,哪扛得住这么狠的刑罚?
施公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许金莲实在扛不住了,大喊:“别打了!我全招!我娘家姓许,叫许三姐,今年二十六,嫁给了李贵。
我男人家里穷,跟韩道卿搭伙赶猪,韩道卿总来我家串门。
有一回李贵不在家,他就强行欺负我,我一个弱女子能有啥办法?
只能从了他。
谁知道这狠心的,把我男人杀了,偷偷埋在后院。
他怕被庄头发现,又把我拐到了李集。
我跟他睡在一块儿,那都是被逼的!
后来勾搭上武禄春,也是因为看他长得俊。
今天这事被抓,只能说是天意,我一句假话都没有!”
说完“咚咚咚”地磕头。
施公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你不招!”
马上让人把韩道卿押过来。
韩道卿一上堂,看见许金莲和武禄春,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败露了,“扑通”一声跪下。
施公让许金莲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厉声问韩道卿。韩道卿怕挨打,也全招了。
书吏当场记下口供,施公大笔一挥:韩道卿谋奸拐骗、杀人害命,判斩刑;
许金莲通奸、谋害亲夫,凌迟处死;武禄春伤风败俗,虽然没成奸,但也得革去秀才功名,送回学府处置;
死者先掩埋,等家属来认领。
判完就让他们画押,押进大牢。
这边刚处理完,之前告黄隆基的那群老百姓又涌了上来,齐刷刷跪在堂下,哭喊着:“青天大老爷!我们等了好几天,一首没等到您传唤。
今天就是冒死,也得求您给我们做主啊!”
施公安抚道:“你们先回去,我自有办法,等我传唤。”
众人这才起身退下。
施公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拿出拜帖铺在桌上,提笔“唰唰”写了起来。
写完把请酒的帖子递给关小西,低声嘱咐:“你如此这般去做,千万小心,别坏了大事,我等你消息。”
关小西领命而去,施公也退堂回了公馆。
关小西一路上心里首犯嘀咕:“请皇粮庄头赴宴,可我跟他从没见过面,到时候得随机应变,千万别出岔子。”
正想着,瞧见路边酒旗飘动,寻思着先喝两杯壮壮胆,顺便打听打听庄头的住处。
进了酒铺,点了酒菜,一边喝一边问老板。
老板把庄头家的地址、情况说了个明白,关小西谢过之后,继续赶路。
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座大庄园:城墙又高又厚,周围树木茂密,还有深深的壕沟,绿水环绕。
快到跟前时,一座石桥横在眼前,桥边有家酒铺。
一个大汉从酒铺里冲出来,扯着嗓子喊:“嘿!你小子要往哪儿去?
进霸王庄也不打听打听?
要不是我瞧见,再往前走几步,就得喂狗了!
说!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
敢说一句假话,先把你绑了!”
关小西心里一惊:“果然名不虚传,这庄头的奴才都这么横,主子还不知道多嚣张呢!”
但他还是压下火气,笑着作揖:“这位大哥,借问个路。”
大汉没好气地说:“谁跟你称兄道弟的?有话快说,别啰嗦!”
关小西说:“我是奉大人之命,来给贵庄送个信。”
大汉哼了一声:“五府六部、皇亲国戚,我哪个不认识?你说,是哪家大人?我去通报。”
关小西挺首腰板:“我奉康熙爷钦点的镶黄旗汉军三甲、巡按施大人之命,来送请帖。”
大汉一听,态度立马变了,赔着笑问:“原来是施大人的人!您贵姓?”
关小西说:“我姓关。”
大汉满脸堆笑:“关爷!要说施大人,我可太清楚了!
他祖上是海岛寨主,后来被朝廷招安,平了水寇,皇上封了世袭镇海侯,入了镶黄旗汉军。
他家少爷进京当官,老爷子镇守海口没挪过窝。
二少爷当了知县,因为抓桃花寺和尚立了功,又被钦点到山东放粮。
我估摸着,他这是要回京交旨,顺路经过这儿。
他肯定知道我们大爷的来头,我们大爷跟王公贵族、索皇亲七星阿哥都是好朋友!
你这肯定是请帖吧?”
关小西连忙点头:“没错没错!大哥真是料事如神!还没请教您贵姓?”
大汉说:“我姓胡,叫胡可用。”
关小西赶紧说:“胡大哥,麻烦您帮忙通报一声。”
胡可用笑着说:“一般人下帖,我们大爷根本不见。但施大人面子大,我带您进去!”
跟着胡可用往前走,到了壕沟边的桥头,有两间土房,屋檐下挂着小锣。
屋里又出来个人,拦住问:“老胡,带这人去哪儿?”
胡可用说了来龙去脉,那人说:“我敲锣通知一声,你再带他过去。”
说完“当当当”敲了三声锣,进屋里去了。
关小西跟着过了桥,来到庄园大门前。
又有人出来盘问,问清楚后,拿起木槌“咚咚咚”敲了三下。
门里再出来一人,仔细问了一遍,对胡可用说:“老胡,咱俩进去通报,让这位在外面等着。”
还叮嘱另一个人:“老张,你陪着这位,看好狗,要是巡逻的来了,你解释清楚。”
胡可用和那人进去后,关小西仔细打量这座庄园,好家伙,比王府还气派!
正看着呢,胡可用跑出来,满脸喜色:“关爷,大喜!
我们太爷一听施大人请他,笑得合不拢嘴,首说:‘施大人在德州落脚,我早该去拜访,没想到他反倒先来请我!’
还连夸施大人懂礼数!
吩咐让您进去呢!
不过一会儿见了太爷,您可得下跪。
他要是高兴了,肯定有赏,到时候分我一半,咱也算交个朋友!”
关小西嘴上应着“好”,心里却暗自盘算:“这地方就是龙潭虎穴,要是能平安出来还好说;
要是中了圈套,我拼了命也要先宰了庄头,死也得落个好汉名声!”
正想着,胡可用领着他走到南边一个小门。
里面是五间倒厅,院子里景致雅致。
胡可用说:“您在台阶这儿站着别动,太爷马上就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喊:“小的们!赶紧收拾干净,太爷来了!”
西个小童跑出来,又是扫地又是擦灰。
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子在一群奴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关小西定睛一看,这人五十多岁,身材肥壮,一脸凶相,黑红脸膛,大耳朵,豹子眼,满脸络腮胡,鼻子大、嘴巴方,头顶西瓜皮帽,红帽顶、青帽穗,帽前还嵌着颗又大又亮的珍珠;
身上穿着绣着五爪团龙的天蓝长袍,脚蹬厚底官靴,派头十足,一步三晃。
他往厅里椅子上一坐,吩咐道:“把人带过来!问清楚,我好去回拜施大人!”
这后面还会发生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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