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一课的回响
夜校开课那天，林晓特意让食品厂提前下班，还让大师傅蒸了两笼红糖发糕——一来是给街坊们当点心，二来也是图个“发”的好彩头。
刚到傍晚，仓库改成的教室里就坐满了人。前排是背着书包的半大孩子，一个个坐得笔首，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黑板上王老师写的“人、口、手”三个字；后排是些大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刚下班还穿着工装的工人，甚至连院里最不爱动弹的聋老太太，都被张岚扶着坐在了角落，手里捧着个小布包，里面是林晓给她准备的放大镜。
林晓站在门口往里看，心里头热乎乎的。原本只准备了二十张课桌，没想到来了三十多号人，后来的只能搬着自家的小板凳挤在过道里，连窗台上都扒着两个孩子，鼻尖快贴到玻璃上了。
“晓儿，你看这……”刘海中搓着手，有点发愁，“人太多了，王老师他们能顾得过来吗？”
林晓刚要说话，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王老师走到讲台前，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得不像七十岁的人：“咱这夜校，不分大小，不分老少，来了都是学生。今天第一节课，咱先学三个最简单的字——‘人’，‘家’，‘国’。”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三个字，一笔一划，格外认真。“‘人’字好写，一撇一捺，可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不容易；‘家’字有个宝盖头，像间屋子，里面有‘豕’——就是猪，以前有猪才算有家，现在啊，有亲人、有饭吃，就是家；‘国’字框里有‘玉’，玉是宝贝，国家就像个大盒子，装着咱所有的宝贝，得好好护着。”
底下的人听得入神，连抱着的孩子都忘了哭闹。有个年轻媳妇偷偷抹起了眼泪——她小时候家里穷，没上过学，嫁给丈夫后总被婆家说“睁眼瞎”，今天听王老师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这三个字比啥都金贵。
“来，跟着我念。”王老师举起教鞭，“人——”
“人——”满屋子的声音参差不齐，却格外响亮，像把积攒了半辈子的渴望都喊了出来。
“家——”
“家——”这次的声音更齐了些，有几个老太太念着念着，嘴角就带上了笑，眼神飘向窗外自家的方向。
林晓站在门口，听着这一声声“人”“家”“国”，突然想起刚穿越时，他总觉得这个年代的人活得太拘谨，被柴米油盐压得喘不过气。可现在才明白，他们不是不想抬头看，只是没机会——没机会认字，没机会明白“人”要活得有骨气，“家”要守得踏实，“国”要护得周全。
第一节课下课，孩子们围着王老师问东问西，大人则凑在一起，摸着黑板上的字舍不得挪步。有个开杂货铺的大叔拉着林晓，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晓儿，我能跟你商量个事不？我这铺子总记不清账，能不能让李老师抽空教教我加减法？我……我给夜校捐两盒粉笔。”
林晓还没应声，旁边就有人接话：“我也想学！上次去供销社买布，人家说一尺八，我愣是没算明白该给多少钱！”
“我想学写名字！”一个梳着辫子的姑娘红着脸说，“上次领工资，签字的时候只能按手印，丢人得很。”
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样子，林晓心里一动，转头对刚走出教室的王老师说：“王老师，您看能不能分个班？孩子们学课本上的知识，大人们就从认字、算账开始，您看行吗？”
王老师笑着点头：“我正想说这事呢。李老师数学好，让他带大人班；我带孩子班；赵老师教毛笔字，谁想学都能来。就是……”他看了看挤得满满当当的教室，“人太多，怕是得再添点桌椅。”
“这事我来办！”傻柱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拍着胸脯，“我认识木器厂的师傅，让他连夜打十张桌子，保准结实！”
三大爷阎埠贵也凑过来：“我家还有些旧报纸，能糊成练习本，让孩子们练字用。就是……这纸得用糨糊粘，晓儿你那儿有面粉不？”
“有！要多少有多少！”林晓笑着应下，心里像揣了个暖炉。
那天晚上，夜校的灯亮到很晚。孩子们在练习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人”“家”“国”，大人们围着李老师学数数，赵老师则在另一张桌子上教几个感兴趣的人握毛笔。聋老太太坐在角落，拿着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嘴角带着满足的笑。
林晓回家时，路过教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王老师的声音：“……咱认字不光是为了记账、写名字，是为了心里亮堂。知道‘人’要怎么做，‘家’要怎么守，‘国’要怎么爱，这日子才能越过越有奔头……”
月光洒在新修的路面上，亮得能照见人影。林晓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却轻快得很——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不光是为了让自家过上好日子，更是为了能亲手点亮这些曾经蒙尘的角落，让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渴望，都能借着这灯光，长出点新的希望来。
远处传来了打更人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那些正悄悄变得更好的日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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