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土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奶奶戴着老花镜，指尖的银针在红布上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绣出只活灵活现的小龙虾。顾兰趴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绣绷：“林奶奶，您这针脚咋就这么齐整呢？”
“熟能生巧罢了，”林奶奶笑着用顶针将银针推进布里，“你看这小龙虾的钳子，得先用深绿线打底，再用金线勾边，就跟真的似的。”她膝头放着个竹匾，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丝线，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边角料。
正在灶台前蒸米糕的林小溪回头望了眼，发现顾兰的辫梢上还沾着昨天编花环时的野菊碎。“兰兰，等你学会了刺绣，给溪姐的围裙上也绣只小龙虾呗？”她掀开蒸笼，热气混着米香扑面而来，惹得蹲在灶台边的顾明首咽口水。
“好呀！”顾兰脆生生应着，指尖轻轻抚过绣品上的纹路，“我昨儿看见镇上卖的花布，上面的花样还没林奶奶绣的鲜活呢。”少年说话间，顾辰抱着一捆新劈的竹篾走进来，深蓝布衫的前襟沾着几片竹叶。
“柱子哥说后山的竹子够编几十个竹筐，”他将竹篾放在屋檐下，转身时看见林奶奶手里的绣品，“这小龙虾绣得真像，挂在农家乐里当招牌准行。”阳光穿过他汗湿的发梢，在绣品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林奶奶笑得眯起眼，从针线笸箩里拿出块边角料：“辰娃子要是喜欢，婶子给你绣个钥匙袋？”顾辰耳尖微烫，正要开口，林小溪忽然从灶台前转身：“顾大哥的手帕该换了，奶奶给他绣个麦穗图案吧。”
少年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林小溪围裙上的补丁——那是他去年帮她修补篱笆时蹭破的，如今用碎布拼成了小龙虾的形状。“好。”他低声应道，弯腰帮顾明捡起掉在地上的绣线，指尖触到林奶奶新染的靛蓝色布料。
午后，暖阳斜斜地照在院子里。林奶奶坐在槐树下的竹椅上，手把手教王婶绣鞋垫：“这针要从背面穿过来，线拉得太紧容易断。”王婶笨拙地捏着绣针，在布面上绣出个歪歪扭扭的小龙虾，惹得旁边的张婶笑出了声。
“我家虎娃看见小龙虾就走不动道，”张婶往绣绷上抹了点口水，“要是能戴个小龙虾香囊，准保天天往农家乐跑。”她话音刚落，顾明举着个蝈蝈笼子跑过来：“溪姐！顾兰说要把香囊挂在笼子上，萤火虫就飞不出去了！”
“傻孩子，香囊是驱蚊的，”林小溪笑着敲了下他的头，递过去块刚烤好的红薯干，“萤火虫要放在溪边才好看，明早跟你哥去捉些来，放在玻璃瓶里当路灯。”少年咬着红薯干跑开，裤兜里的蝈蝈笼子晃出清脆的响声。
顾辰蹲在旁边编竹筐，指尖翻动间，竹篾很快变成了个小巧的篮子。“明天去镇里，”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看见供销社有卖印染布的，你挑些喜欢的花色。”林小溪低头看他编到一半的竹篮，发现篮沿处编了朵 tiny 的野菊。
暮色浸染青山时，院角的竹篱上己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绣品：小龙虾香囊、麦穗图案的帕子、绣着辣椒的围裙。林爷爷吧嗒着旱烟袋路过，看着满院的手工艺品首点头：“当年你太姥姥就爱绣这些，没想到隔了几十年，又派上用场了。”
林小溪摸了摸腰间的围裙，那是用林奶奶的旧绣绷改的，边缘处还绣着半只小龙虾。顾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递来一碗温热的野菊花茶：“村长说明天有城里的客车路过，咱们把这些摆到村口试试？”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粗瓷碗传来，让这个微寒的冬日下午忽然暖融融的。
这一晚，林小溪在食谱里夹入片晒干的艾草叶，扉页写着：“腊月初二，教村民绣香囊。顾辰编竹筐时，我偷偷往他兜里塞了块桂花糖。他发现后耳尖红得像绣线，却在帮我挂绣品时，悄悄用竹篾编了朵花别在我发间。”墨迹未干，窗外传来顾明和顾兰的笑闹，还有顾辰沉稳的声音：“早点睡，明天要早起摆摊。”
土坯房的油灯下，林奶奶还在缝最后几个香囊，绣线在烛光下泛着柔光。林小溪看着顾辰的背影在窗纸上晃动，他正在帮林爷爷修理旧木犁，动作沉稳而专注。原来所谓传统，不是束之高阁的技艺，而是像这样，在一针一线、一篾一竹中，被一代又一代人缝进生活，编成希望。
顾辰转身时，看见她站在月光里，发间的竹花轻轻颤动。他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草屑，触到她辫梢的红头绳——那是顾兰今早帮她编的，上面还缠着根细细的竹篾。“冷吗？”他低声问，而远处的犬吠声中，萤火虫提着灯笼，正纷纷飞向挂满绣品的竹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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