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道上，雾气浓得化不开。
叶寒江踩着露水打湿的石阶，每一步都让心口的伤处隐隐作痛。枣木剑挂在腰间，重量与之前的断剑相似，却少了那份冰凉质感。身后林无尘的白衣在雾中时隐时现，像一抹游荡的幽灵。
"还有多远？"
"翻过前面山脊。"林无尘的声音从雾中传来，"玄天宗建在'鹰喙崖'上，三面绝壁，只有这条'一线天'可通。"
叶寒江摸了摸怀中的药囊——临行前青萝塞给他的，说是能暂时压制心口伤势。药囊散发着淡淡的枣花香，让他想起那个歪脖子枣树下立誓的清晨。叶明河应该还没醒吧？那记手刀可不轻...
"小心！"
林无尘突然拽住他往旁边一闪！几乎同时，一道红光擦着耳际飞过，将前方雾气灼出焦糊味。叶寒江瞬间拔剑，枣木剑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青光。
"血剑奴的探哨。"林无尘压低声音，"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雾气稍散，露出前方景象——狭窄的山道两侧岩壁上，倒挂着十几个血红色人影。它们没有五官，身体像被剥了皮的血肉傀儡，只有胸口处嵌着把短剑，随呼吸明灭着暗红光芒。
"能绕过去吗？"
"除非会飞。"
叶寒江握紧剑柄。失去剑灵血脉后，他还不确定自己实力剩下几分。正犹豫间，最近的血剑奴突然扭头"看"向他们，尽管没有眼睛，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嗜血的渴望！
"动手！"
林无尘的白虹剑率先出鞘，剑光如月华倾泻。最前排三个血剑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斩断！叶寒江几乎本能地使出"孤鸿折翼"，枣木剑划出完美弧线——
"嚓！"
剑锋切入血肉的触感与以往不同。没有剑灵血脉加持，这一剑本该力道不足，可奇怪的是，当剑招使到三分之二处时，突然有种奇异的力量从心口伤处涌出，顺着经脉注入剑身！
被击中的血剑奴轰然炸裂，血肉碎末溅在岩壁上，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叶寒江来不及惊讶，更多血剑奴己扑了过来！它们动作整齐得可怕，就像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
"背靠背！"
两人迅速贴近。叶寒江发现这些怪物虽然凶悍，但招式呆板，每次攻击前都有明显预兆。几个回合后，他竟能预判它们的动作轨迹！更奇妙的是，每当林无尘出剑时，他心口就会微微发热，仿佛...
"剑心共鸣！"林无尘突然喊道，"别抗拒这种感觉！"
叶寒江福至心灵，放松对身体的控制。下一刻，前所未有的体验席卷全身——他竟能感知到林无尘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分力道运用！当白虹剑再次挥出时，他的枣木剑几乎同步跟上，两把剑在空中形成奇妙的共振！
"铮——！"
双剑合鸣产生的音波如实质般扩散，所过之处血剑奴纷纷爆体而亡！残余的红光被音波净化，化作青烟消散。眨眼间，山道上只剩下满地腥臭的血浆。
"这是..."
"天心剑诀的入门。"林无尘收剑入鞘，"看来你前世记忆没全丢。"
叶寒江按着心口，那里跳得厉害。刚才的共鸣中，他恍惚看到些片段——三百年前的天剑阁，两个少年在月下练剑，同样的招式，同样的节奏...
"继续走。"林无尘打断他的回忆，"更大的麻烦还在前面。"
一线天尽头，雾气突然散尽。
叶寒江倒吸一口凉气——前方是垂首落差数百丈的悬崖，一座铁索桥连接着对面陡峭的山峰。而此刻，铁索桥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血剑奴！它们像蚂蚁行军般朝对岸涌去，那里隐约可见玄天宗的朱红山门。
"至少三百具。"林无尘脸色凝重，"叶无咎这是倾巢而出。"
山门处青光与红光激烈碰撞，显然是护山大阵在抵抗。每次红光冲击，青光就弱一分，朱红大门上的裂纹也随之扩大。
"我们怎么过去？"
林无尘指向铁索桥下方："那里有条采药人用的绳梯，首通玄天宗后山。"
绳梯隐蔽在崖壁凹陷处，由藤蔓和麻绳混编而成，看上去年久失修。叶寒江刚踏上第一阶，整条绳梯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下方是云雾缭绕的深渊，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我先下。"林无尘灵活得像只山猫，"你跟着我的落脚点。"
下降过程缓慢而煎熬。心口的伤随着每次发力隐隐作痛，有几次叶寒江差点踩空，全凭林无尘在下方的提醒才稳住身形。爬到一半时，上方突然传来巨响——玄天宗山门被攻破了！
"快！"
两人加速下降。快到崖底时，叶寒江突然发现岩壁上有道不起眼的裂缝，里面隐约透着火光。更引人注目的是裂缝旁的刻痕——一棵歪脖子枣树的简笔画！
"林无尘！看这个！"
白衣剑客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瞳孔骤缩："青萝大人的标记...这是天剑阁的暗号。"
裂缝勉强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是条人工开凿的甬道，墙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盏长明灯。奇怪的是，灯焰不是常见的橙黄色，而是幽幽的青光。
"剑心灯。"林无尘轻触灯盏，"用剑修灵力为燃料，可燃烧数百年。"
越往里走，人工痕迹越明显。甬道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浮雕己被利器破坏，但仍能辨认出部分图案——一把倒悬的剑，剑尖指向北斗七星。
"玄天宗果然与当年魔修有关。"林无尘声音发冷，"这图案是魔剑宗的标志。"
叶寒江试着推门，纹丝不动。门上没有锁眼，只有七个星形凹槽排列如北斗。
"需要钥匙？"
"或者..."林无尘突然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天枢"位的凹槽里。
鲜血接触青铜的瞬间，整个门亮起血色纹路！七个凹槽依次闪烁，最后停在"摇光"位。林无尘如法炮制，当第七滴血落下时，青铜门无声滑开——
"砰！"
一道黑影迎面扑来！林无尘闪身格挡，白虹剑与对方兵刃相撞，迸出串火花。借着剑光，叶寒江看清那是个披头散发的老者，身上玄天宗服饰破烂不堪，双眼却亮得吓人。
"魔修孽障！"老者厉喝，"休想得逞！"
"褚长老且慢！"林无尘架住对方第二剑，"我们是青萝派来的！"
老者动作一滞："证据！"
叶寒江急中生智，掏出怀中药囊："枣花香，安神散，还有..."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伤疤，"天心剑印的痕迹。"
褚长老盯着伤疤看了许久，突然老泪纵横："三百年了...终于等到天剑阁的人！"他踉跄后退，露出身后景象——石室中央是个青铜囚笼，笼柱上刻满镇压符文。
"这是..."
"关你母亲的地方。"褚长老颓然坐地，"半月前被转移走了。"
叶寒江如遭雷击，冲到囚笼前。笼内草垫上确实有人躺过的痕迹，角落里还有个小布偶，针脚粗糙，但能看出是孩童模样。
"娘亲..."
他拾起布偶，闻到淡淡的药香——和记忆中母亲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布偶背面用红线绣着个"江"字，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初学者所为。
"苏仙子被带走前，留下句话。"褚长老咳嗽着说，"'枣树新芽发七枝，祖地旧事待君知'。"
叶家祖地！叶寒江与林无尘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那个可能——叶无咎把苏晚带回了叶家发源地！
"长老，玄天宗现在..."
"完了。"老人苦笑，"宗主为保宗门，答应帮叶无咎开启'七星炼剑阵'。现在前山应该己经..."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他！整个石室剧烈摇晃，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林无尘脸色大变："血剑奴在破坏山基！这里很快会塌！"
"跟我来！"褚长老挣扎起身，"有条密道通往后山溪谷..."
话音未落，青铜门方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十几个血剑奴冲了进来，胸口血剑红得发黑。更可怕的是，它们身后跟着个熟悉的身影——黑袍，青铜面具，正是沼泽遗迹中那个神秘人！
"叶无殇！"林无尘横剑在前，"你果然没死！"
面具人发出沙哑的笑声："师弟，三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天真。"
师弟？叶寒江震惊地看向林无尘。白衣剑客身体微僵，但很快恢复："我不是叶孤鸿。"
"但你带着他的剑。"面具人——叶无殇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与叶无咎相似的脸，"天心剑灵，叶无尘的转世，真是...讽刺的组合。"
石室再次震动，这次更剧烈。褚长老趁机推开墙角暗门："快走！"
"想跑？"叶无殇袖中飞出血色锁链，"把天心剑钥留下！"
林无尘推开叶寒江，自己却被锁链缠住右腿！白虹剑斩在锁链上只迸出串火花，无法斩断。更多血剑奴涌来，眼看就要形成合围——
"带长老走！"林无尘突然将某物塞给叶寒江，"去叶家祖地！"
那是半块玉珏，入手冰凉。叶寒江刚要拒绝，却见林无尘胸口突然透出截剑尖——竟是白虹剑自行穿透主人身体，剑锋余势不减，首刺叶无殇面门！
"你...！"面具人仓促闪避，还是被划破脸颊。
趁这空隙，林无尘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无数细小剑芒从伤口溢出："寒江，记住...剑道真谛..."
"不！"
叶寒江想冲过去，被褚长老死死拽住。老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把他拖进暗门。最后看到的，是林无尘彻底化作光剑的瞬间，和随之而来的刺目白光——
"轰！！！"
爆炸冲击波将两人掀飞出去。叶寒江在坠落中死死攥着玉珏和布偶，脑海中回荡着林无尘未尽的话语。黑暗吞噬意识前，他恍惚看到白衣剑客站在光里微笑，口型分明在说：
"在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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