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白处斩前夜。
西皇子府邸门前，禁军肃立，铁甲寒光映着惨白月色。
昔日繁华的府内，此刻一片死寂，连一声虫鸣都无，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迫。
陆离一身暗紫蟒袍，腰佩长刀，大步走在抄手游廊下，江浸月跟在他身后，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裙摆拂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穿过几重庭院，最终停在一处紧锁的厢房前。
流云低声道：“主子，就是这间厢房。”
“我们查抄西皇子府时，唯独这间厢房闭门不开，里面是……江二小姐。”
陆离抬手，身后禁军立刻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府邸的死寂。
房内，江清月蜷缩在角落，曾经华贵的衣衫布满褶皱，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惊恐。
“啊！！”她喉咙中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
她看见门口的陆离，瞳孔一缩，随即目光越过他，死死盯在后面的江浸月身上。
那份惊恐瞬间化为淬毒的怨恨。
“江浸月！”
江清月尖叫着扑过来，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是你！一定是你这个妖孽！是你害我！”
她还没冲到跟前，就被两名禁军左右架住，动弹不得。
江浸月缓缓走进房中，在江清月面前站定。“姐姐，事到如今，你还在怨我？”
“不是你还有谁！”
江清月奋力挣扎，面目狰狞，“你这个庶女！贱种！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水里！都是你害得我如此下场，还害了西殿下！”
陆离眸中寒光一闪，正准备上前了结了她，却被江浸月拉住。
她声嘶力竭地辱骂着，用尽了所有恶毒的词汇。江浸月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这副平静的模样，更让江清月怒火中烧。
“你以为攀上陆离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个祸害！谁沾上你谁倒霉！殿下就是被你这张脸给骗了！”
江浸月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姐姐，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吗？”
江清月猛地一愣，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前世，也是一个这样冷的夜，”江浸月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钻进江清月的耳朵里，“你被你构陷推你落水，被关到庄子上，半路就被贼人掳走卖到青楼。”
江清月的脸色开始发白。
“你猜我的琵琶为何弹的如此之好？这些都是拜你所赐啊。”
“你说，庶女命就是贱，不配表现得比你优秀，我既喜欢弹琵琶，就让我在青楼卖唱为生。”
“后来呀，你认识了你最爱的陆夜白，你让他来青楼救下我，还与我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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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浸月笑着，那笑在江清月眼里却像是厉鬼。
“双凰降世，天下大旱……我和孩子被你和陆夜白下令在火中活活烧死献祭，我们母子都成了你凤命的垫脚石。”
江清月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看着江浸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比地狱还冷。
“你......你……”她牙齿打颤，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那火，真的很暖和。”江浸月向前一步，凑到她耳边。
“暖和到，我把那种感觉刻进了骨头里，从地狱爬了回来，只为让你也感受一下。”
“姐姐可听说过......凤凰涅槃？多亏了姐姐和陆夜白，我才能在火中重生......”
“鬼……你是鬼！”
江清月终于崩溃了，她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拼命向后缩，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墙里。
原来不是她斗不过，是她根本就在和一个从地狱里索命的厉鬼斗。
她怎么可能斗得过？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江清月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癫狂的平静。
她忽然不挣扎了，反而痴痴地笑了起来。
凤凰涅槃？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在禁军错愕的瞬间，她猛地挣脱钳制，扑向桌案上的烛台。
她抓起烛台，狠狠砸向旁边的纱帘！
火苗触到轻纱，轰然窜起！
火光映着江清月苍白而绝望的脸，她站在火中，张开双臂，大笑起来。
那笑声凄厉，如同鬼嚎。
火焰迅速吞噬了她，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成了一个燃烧的火炬，和江浸月上一世的死状，一模一样。
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陆离一步上前，将江浸月揽进怀里，用宽大的披风将她裹住，遮住她的视线。
他坚实的手臂紧紧扣在她的肩上。
-
半年后。
养心殿内。
龙涎香混杂着浓重苦涩的药味，几乎要将人溺毙。
许是身边之人接二连三的离去，也带走了这个操劳半辈子的皇帝的生气。
他躺在明黄色的锦被中，枯槁的手伸出，紧紧抓住陆离的衣袖。
“离儿，父皇可能要去见你母妃了……”
陆离跪在榻前，一言不发，任由那只手将自己的朝服攥得死紧。
江浸月站在他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皇帝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陆离。
“上虞……交给你……”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方沉重的玉玺推到陆离手中。
“朕信你……你定要……勤政……爱民……”
最后一口气散尽，那只手无力地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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