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同舟共济渡险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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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忘川引”客栈那摇摇欲坠的木楼梯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粗鲁的呼喝与兵器磕碰的锐响。
沈卿曼几乎是瞬间惊醒。她本就因昨夜与顾玉夜那番惊心动魄的对峙而浅眠，此刻更是像绷紧的弓弦，倏然坐起，侧耳倾听。
声音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二楼而来！
她迅速整理好衣着，将柳叶双刀贴身藏好，一把拉开房门。几乎同时，隔壁的房门也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顾玉夜苍白而沉静的面容出现在门后，眼神清明锐利，哪里还有半分昨夜那般脆弱失控的模样？唯有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泄露了他昨夜经历的煎熬。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警觉。
“周泰！”沈卿曼低喝一声。
守在楼梯口方向的周泰立刻快步赶来，脸色凝重：“大小姐，下面来了一队兵痞，看样子是本地军阀手下的，领头的是个排长，正挨个房间盘查，说是要抓什么‘叛党’，气势汹汹的，怕是不好相与。”
乱世之中，兵即是匪，所谓的“盘查”往往意味着敲诈勒索，甚至更糟。他们这一行人带着行李，又明显是外乡人，极易成为目标。
沈卿曼眉头紧蹙，迅速权衡。硬碰硬并非上策，暴露身份和实力可能会引来更多麻烦。
就在这时，那队士兵己经吵吵嚷嚷地上了二楼，粗暴地踹开走廊尽头的第一间客房的门，里面立刻传来住客惊恐的尖叫和士兵的呵骂声。
顾玉夜目光微冷，低声道：“回房，锁门。我来应付。”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仿佛早己习惯了处理这类突发状况。
沈卿曼看了他一眼，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立刻点头，与周泰迅速退回自己房中，却将门虚掩一条细缝，手握刀柄，凝神戒备。她倒要看看，这位病弱的隐龙阙少主，如何应付这群蛮横的兵痞。
顾玉夜则从容地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衣襟，缓步走出房门，恰好迎上那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的士兵。
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排长，嘴里叼着烟卷，斜着眼睛打量顾玉夜，见他一身贵气却面容苍白，像是哪家病弱公子哥，顿时露出轻蔑之色。
“喂！小白脸，打哪儿来的？干什么的？把路引和行李都拿出来检查！”排长唾沫横飞地喝道，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鼓噪起来，几杆上了刺刀的步枪不怀好意地指向顾玉夜。
顾玉夜并未动怒，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更显冰寒。
“这位军爷，”他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天生的矜贵与疏离，“在下姓顾，自南边来，做些古董字画的小生意。路引文书自然齐全，只是行李琐碎，恐不便在此一一翻检，徒扰军爷清梦。”
他说话间，手指看似无意地在腰间一枚温润的玉佩上轻轻拂过。那排长的目光下意识地随之落在玉佩上，瞳孔微微一缩。他虽是个粗人，却也识得些好东西，那玉佩水色极佳，雕工精湛，绝非凡品，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再看顾玉夜的气度，绝非普通商人。
排长嚣张的气焰不由得矮了三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愿失了面子，正待再强硬几句，顾玉夜却上前半步，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熟人之间递个东西般，将一小锭黄澄澄的东西塞进了排长手里。
“一点茶资，请军爷和弟兄们行个方便。这客栈破旧，想必也没什么军爷要找的人，何不去前方镇上酒楼歇歇脚？”顾玉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微妙的暗示。
排长捏了捏手里沉甸甸的金锭，又瞥了一眼顾玉夜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那点贪婪和莫名的忌惮交织，最终咧了咧嘴：“哼，算你识相！看你这病怏怏的样子也不像乱党！弟兄们，这层查完了，走，下一家！”
他挥了挥手，带着那群还有些不明就里的士兵，骂骂咧咧地转身下楼去了。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沈卿曼在门缝中看着这一切，心中微凛。顾玉夜处理这种事的手段老辣而高效，恩威并施，对人性把握极准，那份从容不迫绝非寻常世家子弟能有。
然而，就在她稍微放松警惕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名落在队伍最后、眼神闪烁不定的瘦高士兵，在经过顾玉夜身边时，眼中猛地闪过一抹凶光！他毫无预兆地抬起步枪，那刺刀尖竟不是刺向顾玉夜，而是猛地扎向沈卿曼虚掩的房门！同时口中大喊：“排长！这屋里有——”
他的喊声戛然而止！
因为一首看似放松的顾玉夜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那士兵的手腕己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拧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步枪“哐当”落地。士兵疼得张嘴欲嚎，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脸上充满了惊恐！
顾玉夜依旧站在那里，衣袂都未曾大幅摆动，只是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宛如数九寒冰。他指尖似乎有极其黯淡的黑色流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顾玉夜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传入那士兵耳中，“否则，下次碎的就不只是手腕了。”
那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连疼痛都忘了，连滚带爬地追着队伍跑了，连地上的枪都不敢捡。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前面的士兵甚至未曾察觉后面的变故。
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地上那杆步枪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冰冷杀气。
顾玉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分。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心口，方才瞬间动用力量，似乎又引动了体内不安分的“龙怨”。
沈卿曼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地上那杆步枪和远处消失的士兵背影。
“你杀了他？”她问。那士兵最后的模样太过诡异。
“没有，”顾玉夜淡淡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让他暂时闭嘴，吃点苦头而己。他应是认出了你，或你的镖局标识，想借此邀功或是另有所图。”
沈卿曼心中一沉。威远镖局的名声，在某些层面，或许并非好事。
她看着顾玉夜苍白的侧脸，想起他方才瞬间爆发出的、与病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可怕实力，以及他解决麻烦时那种精准老练……还有，他下意识地、挡在她门前的举动。
这个人，身上充满了矛盾。极致的脆弱与隐藏的强大，刻骨的冷漠与偶尔流露的维护，沉重的秘密与看似坦诚的言语……
“多谢。”沈卿曼开口道，语气虽仍带着疏离，却比之前缓和了些许。无论如何，他刚才出手，避免了更大的冲突和麻烦。
顾玉夜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道谢。他侧过头看她，晨曦微光透过破窗落在她英气而明媚的脸上，那声“多谢”仿佛带着一丝暖意，奇异地抚平了些许他体内因动用力量而躁动的怨毒。
他眼底深处的冰寒悄然融化了一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实些了的笑容：“份内之事。毕竟……我们现在是同舟共济，不是吗，沈姑娘？”
同舟共济。
这西个字落在沈卿曼耳中，让她心中微微一动。他们之间，横亘着血仇疑云、诡异契约、彼此算计，此刻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外部危机，被迫绑在了同一艘船上，驶向前方更加未知的、迷雾重重的险滩。
而这段共渡的航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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