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纯阳为药渡劫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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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留下那奇异冷香的余韵，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玉夜靠在墙上，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仿佛在与体内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进行殊死搏斗。他脸色白得透明，额发被冷汗浸湿，紧抿的唇瓣失了所有血色，唯有方才被她攥过的手腕处，还残留着一圈刺目的红痕，无声诉说着方才的失控。
沈卿曼站在原地，手臂上被钳制过的痛感还未完全消退，心跳如擂鼓。她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狂暴如困兽、此刻却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愤怒、警惕、后怕，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揪心。
她该信他吗？信这个身负诡异诅咒、力量莫测、且极可能与自家血案有关的男人？信这个刚刚几乎要伤到她的病娇少主？
可他那句嘶吼出的“不准你独自去冒险”，那眼底深切的恐惧，却又真切得让她无法全然视作控制欲的表演。
“……抱歉。”良久，一声极低、极沙哑的道歉从顾玉夜唇间溢出。他依旧没有睁眼，声音里带着耗尽全部力气后的虚脱，“我……没能控制住。”
沈卿曼没有回应这句道歉。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微凉的茶水，递到他面前。
“喝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带着公事公办的利落。
顾玉夜缓缓睁开眼，那双曾泛起骇人血色的眸子此刻恢复了深潭般的墨黑，只是深处残留着惊悸与疲惫。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茶杯，又看向她紧绷着的侧脸，沉默地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冰凉彻骨。
他一饮而尽，仿佛那杯凉茶能浇灭体内仍在灼烧的余烬。
“那个地方，”沈卿曼收回手，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困龙滩，你到底去不去？”
顾玉夜握着空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低沉：“那里对我的影响……超乎预估。方才若非九姑娘……”他顿住，似乎不愿回想那濒临彻底失控的边缘，“我若去，恐会成为累赘，甚至……伤到你。”
“但你也听到了，九姑娘说，逃避可能更危险。”沈卿曼冷静地指出，“而且，我需要线索。关于血案，也关于你身上的东西。”她的目光落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如果那里真有能缓解你痛苦的东西，或许值得一试。”
她的话客观而理智，甚至带着一丝权衡利弊的冷静，却让顾玉夜的心猛地一缩。她仍在追查血案，仍将他视为线索的一部分。可同时……她也在考虑能“缓解他痛苦”的可能。
这种矛盾的态度，比纯粹的恨意或单纯的关怀更让他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那股被冷香勉强压制的躁动，仿佛不甘蛰伏的毒蛇，再次于他经脉深处猛地窜动了一下！
“呃！”顾玉夜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猝然脱手，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一手死死按住心口，另一只手撑住墙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比之前更剧烈的痛苦瞬间攫住了他，龙怨的反噬似乎因方才的刺激而变本加厉。
冷汗几乎是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衣衫，他咬紧牙关，却仍抑制不住痛苦的喘息，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
“顾玉夜！”沈卿曼脸色一变，下意识上前一步。
他此刻的状态，显然无法独自承受。回镇上找周泰他们己然来不及。
九姑娘的冷香或许有用，但去向那深不可测的狐妖求援，未必是明智之举。
电光石石间，沈卿曼想起了昨夜。想起了她的血……
那对他来说，是唯一立竿见影的“药”。
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沈卿曼眼神一凛，果断地从发间拔下一根细长的银簪——那是她惯用的、藏在发间的暗器之一。她利落地在自己左手食指指腹上一划。
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带着异于常人的、灼热的生命力气息。
那气息对于正被无边阴寒怨毒之力折磨的顾玉夜而言，不啻于沙漠中的甘泉，黑暗中的曙光。
他混沌痛苦的意识被这气息吸引，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只见那滴鲜红的血珠递到了他的唇边。执着那血珠的手指，白皙修长，却带着练武留下的薄茧，坚定而稳定。
“……快。”沈卿曼的声音短促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理智告诉顾玉夜应该拒绝，他厌恶这种近乎饮鸩止渴的依赖，更恐惧自己会对这纯阳之血产生更深的、无法自拔的渴望。但身体的本能远超理智的约束。那诅咒带来的痛苦如同地狱之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西肢百骸。
他几乎是颤抖着，微张开毫无血色的唇。
沈卿曼指尖微微一压，将那滴滚烫的纯阳血滴入他的口中。
仿佛一滴甘露坠入焦灼的旱地。
一股温和却无比强大的暖流瞬间自他喉间化开，迅速涌向西肢百骸，所过之处，那疯狂肆虐的阴寒怨毒之力如同冰雪遇阳，纷纷退散蛰伏。剧烈到足以令人疯狂的痛楚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虚脱的舒缓。
顾玉夜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脱力般地向前倒去，额头轻轻抵在了沈卿曼的肩头。沉重而急促的喘息渐渐变得平缓，只是身体仍因余悸而微微发抖。
沈卿曼僵了一下。他的呼吸温热地拂过她的颈侧，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她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靠着，握着银簪的手缓缓垂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原本冰凉的体温正在一点点回升。
一滴血，竟真有如此奇效。
片刻后，顾玉夜的呼吸终于彻底平稳。他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痛苦己然消散，只剩下深深的复杂和一种近乎狼狈的感激。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多谢。”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力气。
沈卿曼后退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神色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果断喂血的人不是她。“现在能冷静决定了吗？困龙滩。”
顾玉夜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指尖那细微的、己经不再渗血的伤口上，眸色深了深。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是一片决然。
“去。”他斩钉截铁，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同你一起去。”
他不能再让她独自面对任何未知的危险。尤其是，因他而起的危险。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同行共赴。
沈卿曼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转身，率先走出屏风。
“九姑娘，”她看向那依旧慵懒品茶的妩媚女子，声音清晰，“烦请让那位小灰兄弟为我们带路。”
九姑娘抬眸，目光在沈卿曼身上停留一瞬，又掠过她身后脸色稍霁但难掩虚弱的顾玉夜，唇角弯起一个了然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好说。”她轻轻拍了拍手，“小灰，备船，我们要去困龙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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