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在几次宫廷舞会上都邀请夏洛特作为第一支舞的舞伴，这被视为一个极其明确的信号。
侯爵夫人脸上的笑容几乎未曾褪去，开始与布永公爵夫人频繁书信往来，商讨着一些“细节”问题。
一场由布永公爵夫人名义举办的小型家庭音乐会，成了夏洛特正式踏入布永家族核心圈层的契机。
音乐会在一座历史悠久的私人府邸举行，与会者皆是北方最显赫的贵族。
夏洛特作为弗朗索瓦的“特别嘉宾”出席，她的月白色礼服在烛光下宛如流动的月光，举止无可挑剔，赢得了布永家族上下的一致赞誉。
弗朗索瓦看她的眼神，己从最初的欣赏，增添了更多认可和……一种属于未来男主人的占有欲。
“母亲。”
音乐会结束后的马车上，夏洛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轻轻揉着因长时间保持完美微笑而有些僵硬的脸颊，“布永公爵夫人送了我一盒上好的安神茶，说是对……睡眠有益。”
她刻意省略了公爵夫人意味深长的话语——“宫廷事务繁杂，即将成为布永家未来女主人的你，更要懂得保养心神，保持最佳仪态。”
侯爵夫人满意地点头：“很好。
布永夫人这是在教你如何持家。
弗朗索瓦阁下对你很满意，他母亲显然也认可了。
接下来，就是正式缔结婚约了。”
她看着女儿在昏暗车厢中依旧完美的侧脸，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交割的稀世珍宝，“夏洛特，家族的荣光，就系于你一身了。
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像今晚一样，完美无瑕。”
夏洛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深处翻涌的情绪。
完美无瑕……这沉重的冠冕压得她几乎窒息。
她想起布永府邸那冰冷华丽的大理石地面，想起那些贵妇们审视商品般的目光，想起弗朗索瓦看似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规划……
她端起那盒精致的安神茶，指尖冰凉。
这茶，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扮演那个“完美”的角色，而不是为了抚慰她内心的空洞。
一丝尖锐的、想要撕碎什么的冲动，在她精心构筑的温婉面具下，一闪而逝。
…………
圣克莱尔修道院的偏僻角落，索菲亚和安妮的秘密行动在小心翼翼地进行着。
安妮展现出了惊人的忠诚和行动力。
她利用外出采购的机会，偷偷从村庄里买来了几块最普通、最廉价、最容易长霉的黑麦面包。
她又费尽心思，用积攒的一点私房钱和小姐给的一枚不起眼的银胸针，从一个贪杯的守门修士那里，换来了修道院自酿的、度数最高的“生命之水”——一种接近透明、辛辣刺鼻的劣质烧酒。
“小姐，这就是您要的最‘纯净的火’？”
安妮捏着鼻子，将那瓶气味冲鼻的酒递给索菲亚，小脸上满是怀疑。
索菲亚接过酒瓶，仔细看着那清澈的液体。
这离梦中那“如水般纯净”的提纯溶剂相去甚远，但己是她们目前能弄到的最烈性的酒了。
“是的，安妮，谢谢你！”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凡尔赛回廊的叹息 尽管脸色依旧苍白。
她们在修道院废弃菜园角落一个几乎无人问津的破旧小棚屋里，建立起了简陋的“实验室”。
索菲亚将一块块黑麦面包小心地放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祈祷着“绿色的霉”快点生长。
她又用安妮偷拿来的一个小陶罐，盛上清水，加入一点点厨房讨来的肉骨头熬煮，制成最简单的“肉汤”培养基。
玛德琳嬷嬷药圃里的草药暂时被搁置一旁，索菲亚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这荒诞却寄托着全部希望的“霉变”实验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
面包上确实长出了霉斑，但大多是灰黑色、毛茸茸的，看起来就令人不适。
索菲亚严格按照梦中模糊的记忆，尝试着用烧酒去浸泡、过滤那些霉斑，试图得到“纯净”的液体，再滴入肉汤中观察。
然而，结果总是令人沮丧：肉汤要么毫无变化，要么迅速腐败发臭，长出各种令人作呕的菌膜，唯独不见那梦中闪耀的“金色星辰”。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小棚屋里弥漫着腐败食物、劣质酒和奇怪培养物的混合怪味。
安妮被熏得够呛，但她看着索菲亚在每一次失败后，只是咬着苍白的嘴唇，更加仔细地记录下每一个步骤（用炭笔写在捡来的破纸上），然后默默地准备下一次尝试的样子，便把所有的抱怨都咽了回去。
小姐眼中那簇名为“希望”的火焰，虽然被一次次失败打击得摇曳欲熄，却始终顽强地燃烧着。
一天傍晚，索菲亚疲惫地跪坐在一堆废弃的培养罐旁，手中捧着一个刚刚再次宣告失败的陶罐。
里面浑浊的肉汤表面漂浮着一层恶心的绿色浮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
光之女的启示，难道只是一个高烧中的荒诞幻觉？
这霉变的救赎之路，是否根本不存在？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里一块被遗忘了几天的、长满厚厚绿毛的面包。
在那些令人厌恶的绿色霉斑边缘，靠近棚屋木板缝隙透进的一线微弱夕阳的地方，似乎……有一小片区域，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淡金色？
索菲亚的心猛地一跳！
她几乎是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用一根削尖的小木棍，轻轻刮下那一点点淡金色的霉斑。
它如此微弱，如此不起眼，混杂在绿色的海洋里，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她屏住呼吸，用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虔诚，将这点点淡金色的“尘埃”，轻轻撒入了一罐新准备的、清澈的肉汤中。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陶罐，放在了棚屋里唯一能接收到一点点斜阳余晖的破窗台上。
金色的光斑透过破窗，落在索菲亚沾满污渍的手指和那个承载着渺茫希望的陶罐上。
凡尔赛的舞会正酣，联姻的契约即将落定，而在这被遗忘的角落，一个被死亡阴影追逐的灵魂，正用最卑微的方式，在最腐朽的尘埃里，培育着一颗名为“青霉素”的、遥不可及的微光之星。
希望渺茫如尘埃，但索菲亚眼中，那点微弱的金色霉斑，却比凡尔赛所有的钻石加起来，更加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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