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弄堂里，林深的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敲在绷紧的弦上。
他摸了摸内袋里折成方块的黄纸，纸角硌得胸口发疼——那上面拓着的不只是水泥地的刻痕，更是把青蚨堂百年守护的秘密，撕开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刘教授住的老洋房二楼还亮着灯，窗棂漏出的暖黄光晕里，能看见晾着的洗得发白的衬衫。
林深抬手敲门，指节刚触到铜环，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小深？"刘教授扶了扶老花镜，稀疏的白发被穿堂风掀起几缕，"这么晚......"他的目光扫过林深沾着水泥灰的裤脚，声音突然低了，"进来。"
书房里飘着陈茶和旧书的味道。
刘教授从藤椅下摸出个铁盒，掀开时带起几片碎茶叶："你爷爷当年教我认甲骨文，也是这样的夜。"他把茶缸推给林深，转身从檀木柜里取出白手套，"东西呢？"
黄纸铺在橡木书桌上，褶皱里还沾着工地的细沙。
刘教授的指尖悬在纹路上方半寸，像在触碰活物。
放大镜压上去时，他的眉峰猛地一跳："这不是普通的镇邪符。"
林深的喉结滚动了下。
他看见教授的食指沿着七芒星边缘移动，指甲盖泛着青白——那是常年翻拓片磨出的茧。"双生封印。"刘教授突然说，声音发闷，"清末租界扩建时，我在工部局档案里见过类似符号。
东方的桃木桩镇煞，西洋的血晶锁魂，两种术法绞在一起，像......"他顿了顿，"像两根铁链缠在同一个锁芯上。"
林深的掌心沁出薄汗。
他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青蚨堂守的不是风水局，是道坎"，原来这坎底下，还埋着西洋人的手段。
刘教授己经翻出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散着泛黄的拓片。"看这里。"他抽出张模糊的照片，"1903年，德国工程师在洋泾浜地基下挖到过类似纹路，当时的记录说'中西方术师联手镇压某种'沉眠者'。"他推了推眼镜，"但具体是什么......"
"我试试。"林深打断他。
青龙血玉被体温焐得发烫，他将玉面贴在黄纸上，龙纹在皮肤下蜿蜒，像条苏醒的蛇。
书房的灯突然暗了。
金色的光从玉底渗出，在桌面投下浮动的影子。
林深听见细微的龙吟，像古钟震颤的尾音。
光影逐渐凝实——是幅立体的封印图，中央立着个女子，长发垂落如瀑，胸口嵌着块月牙形的水晶，银白的光穿透层层符印，将整幅图串成个发光的茧。
"这......"小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黄浦镇龙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抱着个保温桶，刚才推门的动静被龙吟盖了过去。
此刻她踮着脚凑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光影，"这个水晶的形状......"她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和维多利亚项链坠子的轮廓一模一样！"
林深的呼吸停滞了。
他想起在华尔道夫酒店的露台，维多利亚低头夹鱼子酱时，项链滑出锁骨的样子——那枚被她称为"家族信物"的水晶，确实和光影里的形状分毫不差。
刘教授的手指抠住桌沿，指节泛白："图谱边缘的铭文......"他凑近细看，声音发颤，"血誓契约......龙魂共鸣......"他转头看向林深，"上面说，当'真祖血脉'与龙脉产生共振，封印就会......"
"解除。"林深接完这句话，后槽牙咬得生疼。
阿明说的"换主人"，墨菲斯要等的"开最后那道锁的人"，原来都指向维多利亚——那个总在他面前晃着红酒杯笑，说"林先生的风水局，比我的血晶阵有趣多了"的女人。
"所以他们引我查工地，逼我找教授......"林深捏紧血玉，龙纹在掌心跳动，"是要让我自己撕开封印的盖子。"
"咚。"
血玉突然震得他手腕发麻。
林深猛地抬头，书房的窗玻璃上凝起层白雾，像有人在外面呵气。
他听见极轻的、带着金属尾音的呼唤，混着电流杂音，在脑海里炸开："林深......我感觉到了......你在找我。"
小梅的保温桶"当啷"掉在地上。
刘教授的放大镜"啪"地摔碎，镜片上还映着半幅封印图。
林深盯着血玉，龙纹此刻亮得刺眼，像团要烧穿皮肤的火。
他摸出《青蚨秘录》，泛黄的纸页在灯光下泛着旧金，祖父用朱砂笔圈出的"龙喉"二字，正对着桌面那幅还未消散的光影。
"得对龙脉流向......"林深喃喃着翻开秘录，指尖在"气眼"二字旁停顿。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书页哗啦翻卷，某张夹在中间的旧地图飘起来，正盖在封印图谱上——那是上海地下龙脉的手绘简图，红色墨线与金色光影重叠的瞬间，林深看见龙喉的位置，正对着人工岛的坐标。
血玉还在震。
这次的震动里，混着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像维多利亚常喷的那瓶"夜之颂"。
林深望着窗外被云层遮住的月亮，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他知道，当明天太阳升起时，书房里的这幅图，会和秘录里的每道批注重叠，会和黄纸上的每道刻痕重叠，最终指向那个他最不愿面对的答案——而此刻，他只能盯着血玉上跳动的龙纹，等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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