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细密地笼罩着北大荒，秀儿顶着湿漉漉的浅蓝色头巾，在泥泞的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的竹筐里装满了新鲜的马齿苋，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身后传来同伴们踩在泥地里的“啪嗒”声，可她的心思全在病弱的小鸡身上，翠兰临走时那凝重的眼神，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回到家时，秀儿看见母亲正蹲在鸡圈旁，往地上泼洒着石灰水。白色的粉末在雨水中晕开，形成一片片浑浊的痕迹。芦花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羽毛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那些还健康的小鸡们挤在一起，发出微弱的“叽叽”声，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呼唤同伴。
“娘，马齿苋采回来了。”秀儿放下竹筐，伸手去摸芦花的头。芦花轻轻啄了啄她的手指，往常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秀儿鼻子一酸，赶紧转身去灶房煮药。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可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只抽搐的小黄鸡痛苦的模样。
与此同时，老周家的院子里气氛压抑得可怕。老周头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灰掉在沾满泥土的裤腿上也浑然不觉。他的老伴抹着眼泪，正在收拾那些装鸡的竹笼。“都怪我，贪那点便宜。”老周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可我咋知道那些烂菜叶子有问题？”
“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老周婶子没好气地说，“屯里人都怀疑咱们，往后的日子可咋过？”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春花带着几个年轻人闯了进来，手里拿着铁锹和麻绳。
“老周叔，大伙商量了，你家剩下的鸡，得赶紧处理了。”春花咬着嘴唇，眼神里满是不忍，但语气却很坚决，“要是再传出病来，整个屯子都得跟着遭殃。”
老周头猛地站起身，烟袋锅子在墙上磕出响亮的声音：“你们这是要赶尽杀绝？我家就剩这几只没发病的鸡了！”他的老伴见状，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老头子，别冲动！”
“我们也是没办法。”春花叹了口气，“老周叔，你就当是为了大伙。等这事过去了，大家凑点钱，再帮你买些鸡崽儿。”周围的年轻人纷纷点头，可老周头却红了眼眶，一屁股又坐回墙角，不再说话。
另一边，翠兰骑着借来的破旧自行车，在通往公社的土路上飞驰。风裹着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她心里盘算着，卫生院的痢特灵不知道够不够用，要是能再借到些抗生素就好了。可想到公社药品紧缺的状况，她又忍不住皱起眉头。
路过一片荒地时，翠兰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微弱的响动。她停下自行车，警惕地环顾西周。北大荒的荒野里，时常有野狼出没。“谁在那儿？”她大声喝问，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别着的匕首——那是她在打猎时用的，关键时刻能防身。
草丛晃动了几下，一只浑身湿透的狐狸窜了出来。它的后腿上有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翠兰松了口气，同时又心生怜悯。在北大荒，万物都为了生存拼尽全力，这只受伤的狐狸，又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绷带和药水，慢慢靠近狐狸。狐狸警惕地盯着她，发出低沉的嘶吼。“别怕，小家伙。”翠兰轻声说着，动作轻柔而迅速，趁狐狸不备，一把抓住它的脖颈，快速为它处理伤口。狐狸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渐渐安静下来。
处理完伤口，翠兰看着狐狸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雨幕中，这才重新跨上自行车。可就在她蹬动踏板的瞬间，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会不会是野兽传播的疫病？北大荒的狐狸、黄鼠狼等动物经常会偷吃鸡，若是它们身上携带病菌......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秀儿这边，马齿苋煮好了。她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药水，喂给生病的小鸡。小鸡们有气无力地张着嘴，艰难地吞咽着。芦花站在一旁，眼神紧紧盯着自己的孩子，时不时发出几声担忧的鸣叫。
“秀儿！”门外突然传来顺子的喊声。秀儿起身看去，只见顺子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翠兰姐让我告诉你，卫生院的痢特灵只剩半瓶了，她去隔壁屯借药了，让咱们千万看好鸡，别让任何动物靠近！”
秀儿心里一紧，点了点头。她转身拿起父亲留下的猎枪，沉甸甸的枪身让她的手心微微出汗。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开过枪，可此刻为了保护这些小鸡，她必须鼓起勇气。
夜幕降临，雨还在下。秀儿搬了个凳子，坐在鸡圈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西周。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偶尔照到一只路过的田鼠，都能让她神经紧绷。芦花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发出警报。
老周家那边，在春花等人的坚持下，最后几只鸡还是被处理了。老周头蹲在院子里，望着空荡荡的鸡笼，一言不发。他的老伴在屋里抽泣，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而此时的屯子里，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只有零星的灯光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整个北大荒都被一种不安的气氛笼罩着。
翠兰在隔壁屯借药并不顺利。邻屯的赤脚医生也是一脸愁容，说他们屯也有几只鸡出现了类似症状。但好在对方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是匀了一些药给她。翠兰不敢多做停留，连夜往回赶。
雨越下越大，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北大荒漆黑的原野。翠兰骑着车，心里却越发不安。疫病的源头还没找到，就算治好了眼前这些鸡，谁能保证不会再次爆发？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屯子里的人心惶惶，矛盾似乎一触即发。
当翠兰终于回到屯子时，远远就看见秀儿家的方向火光冲天。她的心猛地一沉，拼命蹬着自行车往前冲。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鸡圈失火，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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