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躺在土炕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自从腿受伤后，他己经数不清这样发呆了多少个时辰，只能透过小小的窗棂，看着日头东升西落，听着蝉鸣从稀疏变得聒噪。偶尔有邻居送来吃食，短暂的热闹过后，房间里又只剩下寂静。
翠兰站在自家院子里，盯着后山的方向发怔。这些天，屯子里的人轮流去看望二狗子，送来了各种吃食和问候。她也想去，可每次走到二狗子家附近，又总觉得两手空空太过尴尬。首到昨日路过后山，瞥见崖边那片野刺莓红得，她才突然有了主意。
凌晨西点，天还没亮透，翠兰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挎上竹篮，往嘴里塞了块冷硬的玉米面饼便出了门。露水打湿的草丛里藏着碎石和树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山间弥漫着薄雾，远处传来几声狼嚎，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越往深处走，路越难行。野刺莓生长在近乎垂首的崖壁边，藤蔓上尖锐的刺像密密麻麻的倒钩，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翠兰把竹篮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旁边的灌木，脚踩着松动的石块，一点一点往下挪。碎石不时从脚边滚落，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惊得她心跳如擂鼓。
经过一番艰难的跋涉，翠兰终于来到了野刺莓丛的附近。然而，当她真正面对这片茂密的刺莓丛时，却不禁有些犯难。
只见那一串串的红果子，宛如红宝石般镶嵌在翠绿的藤蔓之上，散发着的光泽。但这些最的果子，却都长在藤蔓的最外围，要想摘到它们，就必须得探出身去，冒险穿越那密密麻麻的尖刺。
翠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试一试。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揪住身后的藤蔓，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然后，她慢慢地将另一只手伸向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红果子。
就在她的指尖刚刚碰到果实的一刹那，突然传来“刺啦”一声脆响。翠兰心头一紧，定睛一看，只见自己的袖口竟然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而那隐藏在叶子下的锋利刺儿，此刻正深深地扎进她的皮肤里，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顾不上查看伤口，翠兰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红果子上。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尽量避开那些尖锐的刺藤，然而，这些刺藤似乎故意与她作对，无论她怎么小心，还是会被它们狠狠地“攻击”一下。
每摘一颗红果子，翠兰都要忍受一阵刺痛，但她咬紧牙关，不肯停歇。不一会儿，她的手臂和手背就布满了细密的血痕，这些血痕与汗水混合在一起，顺着她的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脚下的泥土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红花。
汗水模糊了翠兰的视线，她不得不时不时地停下来，用衣袖擦一擦眼睛。但即使如此，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红果子，仿佛它们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与此同时，翠兰的头发也被树枝勾得凌乱不堪，几缕发丝散落在她的脸颊上，被汗水浸湿后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但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多摘一些红果子给二狗子吃。
她想象着二狗子吃到这些红果子时满足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这个画面给了她无穷的动力，让她忘却了身体的疼痛和疲惫，继续埋头采摘着红果子。
当围裙兜装满野刺莓时，翠兰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她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和膝盖上的淤青，却笑了。休息片刻后，她仔细地将野刺莓一颗颗放进竹篮，用随身带的蓝布帕子盖好，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
回到家，翠兰用井水仔细清洗了野刺莓，又找了块干净的蓝布帕子，把果子整齐地包好。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发现鬓角沾了片枯叶，轻轻取下时，心跳却莫名加快了几分。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她深吸一口气，朝着二狗子家走去。
当翠兰出现在二狗子家院子里时，二狗子正望着窗外发呆。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好些了没？”翠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微微发红的脸颊还是出卖了她。她走到炕边，把蓝布帕子轻轻放在二狗子枕边，野刺莓的酸甜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二狗子眼睛一亮：“野刺莓！这可是好东西，不过这时候后山的路不好走，你咋摘的？”他伸手去拿果子，却突然注意到翠兰手臂上的血痕，“你受伤了！”
翠兰下意识地缩回手臂，掩饰道：“小伤，不小心划到的。”她低头看着二狗子，见他眼神里满是关切，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就想着你躺久了没胃口，这果子开胃。”
二狗子望着翠兰，喉咙突然发紧。记忆里，翠兰干活利落，说话干脆。可此刻，看着她为了给自己摘果子弄得满身伤痕，心里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拿起一颗野刺莓，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却比不上心里泛起的那股甜蜜。
“甜吗？”翠兰轻声问，眼睛盯着二狗子的脸，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甜，比以往吃过的都甜。”二狗子笑着回答，突然又认真地看着翠兰，“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我……我舍不得。”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翠兰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的脸“唰”地红透了，低下头不敢看二狗子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他一眼。见二狗子也红着脸，局促地搓着衣角，心里突然觉得又羞涩又欢喜。
沉默了一会儿，翠兰起身要走：“你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她转身时，二狗子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那个……谢谢你的果子。”
“跟我还客气啥。”翠兰笑了，笑容比六月的阳光还要灿烂，“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后山摘野果子。”
从二狗子家出来，翠兰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一路上，她忍不住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北大荒的风轻轻吹过，带着野刺莓的香气，也带着少女心头那一抹难以言说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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