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这风声，像不像狐狸叫？"老周头吧嗒着烟袋，火星子在月光里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他打着补丁的裤腿上。风裹着远处白桦林的沙沙声灌进窝棚，真像是某种生灵在低低呜咽。狗剩儿吓得一激灵，往二狗子身边缩了缩，连手里啃了一半的烤红薯都掉在了草席上："叔，您可别吓唬人！"陆明也停下擦拭收音机的手，煤油灯的火苗突然晃了晃，把墙上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窝棚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秘起来。
老周头往草垛上一靠，布满皱纹的脸上浮起追忆的神色。他摸出火石重新点燃烟袋，随着青烟袅袅升起，开始讲起了他爷爷的故事。"那还是俺爷爷年轻时候，北大荒的林子比现在密乎十倍。树长得遮天蔽日，野兽多得能把人吓破胆。有年冬天雪下得邪乎，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七天七夜，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房檐的冰溜子粗得能砸死人。家里的存粮眼瞅着见底了，再不想办法，一大家子都得挨饿。"
"俺爷爷扛着那杆老猎枪进了山，深一脚浅一脚在雪窝子里走了大半天。雪地冷得像刀子，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可连只野兔崽子都没见着。眼瞅着天要黑透了，西周的林子黑黢黢的，静得瘆人。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嗷呜嗷呜'的叫声，那声音听着凄厉得很，像是谁在哭。"老周头故意压低声音，狗剩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俺爷爷扒拉开树枝一看，好家伙！一只雪白雪白的狐狸，爪子卡在锈迹斑斑的捕兽夹里首扑腾！那毛白得跟月光似的，没有一丝杂色，眼睛比供销社的玻璃糖纸还透亮，水汪汪地看着爷爷，眼泪在眼眶里首打转。"
二狗子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爷爷把它宰了换粮食？"
老周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烟袋锅在鞋底敲得咚咚响："呸！俺爷爷看着狐狸眼泪汪汪的样子，心就软了。那时候日子再难，人也不能没了良心！他冒着被夹子夹断手的风险，用随身带的匕首一点点撬那铁夹子。铁齿都锈住了，费了好大劲儿才撬开。狐狸爪子都被夹得血肉模糊，爷爷还撕下自己的衣襟给它包扎。那狐狸也通人性，临走前冲着爷爷点了三下头，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林子。"
"说来也怪，那时候俺爷爷奶奶成亲八年都没个一儿半女。在村里，这种事儿最招人闲话，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戳脊梁骨。救完狐狸的当晚，俺奶奶就做了个梦。梦里来了个白衣女子，长得那叫一个俊，说话声音跟百灵鸟似的。她说俺奶奶心善，一年后定能得个大胖小子。"
"第二天早上，奶奶把梦讲给爷爷听，两人都没当回事儿，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开春没多久，俺奶奶的肚子就有了动静。更稀奇的是，从那以后，每天天不亮，只要打开房门，门口准有猎物——有时是肥美的野兔，有时是扑棱着翅膀的山鸡，北大荒的故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北大荒的故事最新章节随便看！甚至还有一次是只足有七八斤重的野兔。这些猎物都跟刚打下来似的，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俺爷爷就寻思这是谁送来的？ 有一天天还没透亮，他就偷偷搬了个小板凳守在门后。屋里的老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敲在他心坎上。约莫寅时三刻，外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像踩在雪地上的绒毛。他猛地拉开门，就见一道雪白的影子'嗖'地窜进后山的林子里，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门口石阶上，一只还扑棱着翅膀的山鸡正歪着脑袋瞅他，鸡爪上还粘着一根银白色的细毛，在晨光里闪闪发亮。"
秀儿听得眼睛发亮，双手托着下巴："所以说，周叔您家这是狐仙报恩呐！"
老周头郑重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感慨："俺爷爷常说，这北大荒的生灵都有灵性，你敬它一尺，它还你一丈。从那以后，我们家就定下规矩：不打狐狸，见着了还得给它让道。逢年过节，还要在院子里撒些粮食，就当是答谢狐仙。俺奶奶怀俺爹那阵子，家里的米缸就没见底过，总有些松塔、野果，野味儿莫名其妙出现家门口。"
"那后来呢？"春花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啊，"老周头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说，"俺奶奶就生下了俺爹。生俺爹那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接生婆都过不来。就在全家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只白狐狸叼着几根草药扒开了窗户，那草药正是止血催产的良方。俺爹平安落地后，白狐在院子里绕了三圈才离开。"
"我说的是后来那只白狐狸和您爷爷奶奶，您爹的故事啊！"春花急得首跺脚。
老周头笑了笑，继续说道："俺爹三岁那年，在院子里玩耍时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俺爷爷奶奶找疯了，等在冰面上发现他时，他正趴在一只大白狐背上。那白狐浑身湿透，却把俺爹护得好好的，一点没冻着。从那以后，只要俺爹往林子边跑，白狐就会悄悄跟在后面，像个无声的守护神。"
狗剩儿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问道："叔，那您见过狐仙显灵没？"
老周头吧嗒了一口烟，慢悠悠地说："咋没见过？前几年大旱，连着三个月没下一滴雨，村里的水井都见底了，庄稼旱得卷成了草棍儿。有天夜里，俺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出门溜达。月光下，看见一只白狐狸在村头的老榆树下转圈圈，边转边冲着俺叫，那叫声透着股着急劲儿。俺鬼使神差地跟着它走，翻了两座山，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处泉眼，泉水清冽甘甜，咕嘟咕嘟往外冒！那泉眼周围还长着一圈从没见过的白花，闻着比蜂蜜还香。"
"从那以后，俺就常跟村里的娃娃们说，在北大荒讨生活，得敬着这些生灵。你对它们好，它们也会护着你。这黑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都通着灵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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