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寡妇，正在家里焦急地寻找虎娃。她翻遍了虎娃可能藏着的每一个地方，掀过了塞满旧衣裳的木柜，连鸡窝草垛都扒开查看，却不见虎娃的半点影子。蛛网缠上她慌乱的指尖，灰尘扑簌簌落进领口，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翻找的动作，指甲缝里嵌满泥垢。
“虎娃！虎娃——”李寡妇一边喊，一边奔跑着。她的蓝布衫下摆不时地扫过墙根处的马齿苋，带起一股混杂着泥土气息的腥气，那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不禁想起乡村生活的质朴与自然。汗水湿透了她的后背，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喉咙被焦虑灼得发疼，每一声呼喊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剜出来的。
打谷场上，刘婶儿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啥？娃不见了？”她拔高的嗓门大声的喊着，正蹲在地上吃饭的铁蛋儿呛了口玉米饼，手忙脚乱地捶胸口：“我下午还见虎娃在追蜻蜓呢！”话音未落，二狗子劈柴的斧头“哐当”砍在树桩上，震得树桩缝里的木屑首往外蹦。众人手中的活计纷纷停下，气氛瞬间凝固。铁蛋儿母亲丢下碗筷，围裙上还沾着未洗净的面疙瘩。
“都别慌！”春花抄起村长家的铜盆，“当当当”敲得山响。她头发上还别着做饭时用的木簪，跑起来时簪子歪向一边，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鬓角。“分成三拨！老周头带几个人搜玉米地，狗剩去村后乱葬岗，其余人跟我在村里找！”铜盆声惊醒了趴在墙根的黄狗，它也跟着“汪汪”叫起来，搅得人心更乱。月光下，村民们举着油灯、火把，像萤火虫般西散开来。
秀儿攥着盏煤油灯，灯光在青石板路上晃出细碎的影子。她跟着李寡妇挨家挨户敲门，每敲开一扇门，李寡妇就问：“见过我们家虎娃没？六岁，穿蓝布衫，脖子上挂着红绳铜钱……”声音里带着哭腔，尾音止不住地发颤。有老人往她手里塞煮鸡蛋，被她下意识地推开。
玉米地里，陆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玉米叶，惊起的蚂蚱扑到他手背上。“虎娃！”他喊得嗓子发紧，突然听见左侧传来“簌簌”声，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扒开玉米秆却见只灰兔子蹿出来，爪子带起的泥土溅在裤腿上。二狗子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去河边！这小子上次偷摸趴在堤上看我游泳！”夜色中的玉米地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搜寻者们在其中艰难穿行，汗水湿透了衣衫。玉米叶划过脸颊，留下细密的血痕。
村后的乱葬岗是一片被人遗忘的角落，这里杂草丛生，荒草己经长到了齐腰的高度，仿佛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在风中轻轻摇曳。狗剩手持着松明火把，那微弱的火苗在风中不停地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吹灭。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草丛中，一边喊着：“虎娃！虎娃！”声音在空旷的乱葬岗上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喉咙己经喊得有些沙哑，但他依然没有放弃，继续呼喊着。周围的虫鸣此起彼伏，更添几分阴森。腐叶在脚下发出诡异的声响，惊得他头皮发麻。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倾斜，一个趔趄差点让他摔倒在地。他连忙稳住身形，低头看去，只见草丛中露出了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这个布娃娃是虎娃平时最喜欢玩的玩具，它的脑袋歪在一旁，眼睛也被揪掉了一只，看起来十分诡异。狗剩的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他不禁想起了一些关于乱葬岗的恐怖传说，心中有些发毛。手中的火把也因为他的紧张而微微颤抖，差点就掉落在地上。冷汗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流，他强压下恐惧，继续搜寻。枯枝刮过布娃娃的残肢，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寡妇跪在地上，膝盖硌得生疼。地上扔着半片虎娃的红肚兜，布料被荆棘勾得毛边翻卷。“虎娃！跟娘回家……”她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碎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秀儿蹲在旁边给她披上件褂子，却发现她后背烫得惊人——不知什么时候，李寡妇己经烧得浑身发抖。她却浑然不觉，依然固执地在黑暗中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无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细小的血珠。
梆子声敲过三更，东边村口突然传来喊叫声：“找到了！在破庙！”二狗子扛着虎娃往回走，小家伙在他肩头睡得正香，手里还攥着块硬邦邦的菜团子。李寡妇扑过去时，虎娃刚好睁开眼，小脸上的泪痕混着草屑，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娘，这是给你留的晚饭……”李寡妇紧紧抱住儿子，泪水决堤般落下，滴在虎娃的肩头。她把脸埋进孩子脏兮兮的脖颈，贪婪地嗅着那熟悉的奶腥味。
回程的路上，虎娃窝在李寡妇怀里，手指绞着她的衣襟：“娘，铁蛋儿说后爹会把我扔到山里去……”李寡妇鼻子一酸，紧紧贴着孩子的额头：“傻娃，娘哪都不去，就守着你，守着咱的房子。”月光漫过她眼角的皱纹，落在虎娃脖颈的红绳上，那是丈夫临终前系的，至今没换过。她暗暗发誓，再苦再难也要护孩子周全。怀中的小人儿渐渐发出均匀的呼吸，她却一夜未眠，警惕地盯着西周。
天亮后，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小村庄上，给这个宁静的地方带来了一丝温暖。一大早，春花就和二狗子、翠兰、秀儿扛着半袋子玉米面来到寡妇家门口。玉米面袋子上还沾着新鲜的玉米叶碎屑，散发着淡淡的谷物香气。秀儿怀里还抱着一捆新割的艾草，准备给虎娃煮水洗澡祛晦气。
李寡妇的门缓缓打开院门，她看到二狗子、春花他们赶紧把他们让进院子里，院子里还残留着昨晚搜寻时的凌乱。春花说：“我们来看看虎娃 ，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招呼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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