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自从有了拖拉机，干农活省时省力多了，去县城也方便了。这天，春花、二狗子、秀儿、陆明、翠兰等人正开着拖拉机在田间干农活，金黄的麦浪在拖拉机身后翻涌，扬起阵阵细碎的尘土。
突然，远处传来凄厉哭喊，只见李寡都方便多了。妇抱着高烧不退的虎娃跌跌撞撞跑来。孩子滚烫的额头抵在她肩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娘"，小脸蛋烧得通红，呼吸也急促得可怕。春花猛地踩下刹车，跳下车时膝盖重重磕在车斗边缘，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上疼痛，大声喊道："快！送县医院！"
夜色渐浓时，拖拉机载着李寡妇母子疾驰在坑洼的土路上。二狗子攥着马灯坐在副驾，灯影在颠簸中摇晃，把春花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虎娃的呓语混着发动机的轰鸣，李寡妇颤抖的手死死抓着车斗木板，指甲缝里嵌满了泥，眼泪不停地砸在孩子身上。车斗角落，秀儿悄悄解开衣襟，用带着野菊花香的帕子蘸着凉水，一遍又一遍给虎娃擦拭额头，还轻声哼着安抚的歌谣。而此刻，陆明正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望着拖拉机远去的方向，把口袋里准备送给秀儿的奶糖攥出了汗，满心都是担忧。
"再快些！"李寡妇突然尖叫，声音里充满绝望，"他烧得说胡话了！"春花咬着牙猛踩油门，拖拉机突然剧烈颠簸，右轮陷进泥坑。黑暗中传来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她的心猛地一沉——上次撞坏的地方又裂开了。
"别动！"二狗子跳下车，裤腿瞬间被泥水浸透。他摸黑扒开杂草，发现车斗支架己经变形。春花握紧方向盘，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你带他们先走，我留下来修车。"
"胡闹！"二狗子的吼声盖过了拖拉机的轰鸣，"这荒郊野岭的，你一个女娃..."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狼嚎。李寡妇抱紧虎娃，哭声戛然而止。春花抓起扳手，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修不好车，谁都走不了！"
月光下，两人头碰头钻进车底。春花的麻花辫扫过二狗子的手背，带着汗味的热气喷在他脖颈上。扳手打滑的瞬间，她的手指擦过锋利的铁片，鲜血顿时渗了出来。二狗子抓住她的手就往嘴里送，温热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僵住。
秀儿蹲在车斗边，悄悄撕下衣角要给春花包扎。她余光瞥见远处草丛晃动，心里"咯噔"一下——是陆明！只见他抱着工具箱，猫着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耳朵尖通红："我...我来帮忙。"秀儿看着他衬衫被树枝划破的袖口，突然想起他昨天在村口老槐树下突如其来的吻，脸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红。
当拖拉机重新启动时，陆明己经消失在夜色里。春花望着二狗子耳尖的红晕，突然想起去年冬夜，大雪封路，她去给邻村送药，回来时双脚冻得没了知觉，是二狗子二话不说，把她冻僵的脚捂在怀里，用体温给她取暖。
县医院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医生说虎娃是急性肺炎，再晚半小时就危险了。李寡妇跪在地上要给春花磕头，被她一把拽起来："嫂子，折煞我了！"李寡妇泪流满面，紧紧拉着春花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回程的路上，拖拉机又出了故障。春花蹲在路边鼓捣发动机，二狗子默默脱下衬衫盖在她头上遮阳。远处传来闷雷，乌云正从地平线翻涌而来，天色瞬间暗了下来。突然，强子举着沾泥的鞋子狂奔而来，裤腿卷到膝盖，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铁蛋儿掉进灌溉渠了！"
暴雨倾盆而下时，雨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春花和二狗子在齐腰深的泥水里搜寻，泥水灌进鞋子，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拖拉机的大灯刺破雨幕，照见漂浮在水面的草帽。春花一头扎进湍急的水流，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住她，水草缠住脚踝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当他们拖着昏迷的铁蛋儿上岸时，村长媳妇己经哭得昏死过去。而秀儿跪在泥地里，颤抖着双手给铁蛋儿做急救，全然不顾陆明正用身体为她挡住暴雨，自己的后背早己湿透，雨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
深夜的村部，老周头拍着桌子大发雷霆："都是开什么拖拉机！好好的地不种，非要搞这些花架子！"他的烟袋锅子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煤油灯的火苗首晃。春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欲反驳，却被二狗子悄悄拉住。
"周叔说得对，"二狗子站出来，声音沉稳，"但要是今晚没有拖拉机，虎娃和铁蛋儿..."他顿了顿，望向浑身湿透的春花，眼里满是心疼，"春花不是胡闹，她是想让咱村人少遭些罪。"秀儿偷偷往陆明手里塞了块干毛巾，却被老周头的烟袋锅子敲在桌沿："还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天眉来眼去的像什么话！"这话让秀儿的手指猛地蜷缩，而陆明攥着毛巾的手，青筋暴起。
窗外，闪电照亮了拖拉机斑驳的车身。那道曾经被视作耻辱的划痕，此刻在雨中泛着银光，像一道永不熄灭的印记。春花望着二狗子被雨水冲刷的侧脸，突然发现他肩膀比记忆中宽厚了许多——就像这座永远沉默却坚实的北大荒。而秀儿望着陆明被雷光照亮的侧脸，心跳比暴雨还要急促。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柔和的光线洒在大地上。春花又站在了拖拉机旁。她抚摸着裂缝处新打的补丁，指尖感受着粗糙的质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二狗子递来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菜团子："趁热吃，今天还要犁三十亩地。"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呼喊："不好了！后山蓄水池决堤了！"呼喊声里带着无尽的慌张。春花和二狗子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坚定，他们同时冲向拖拉机，发动机的轰鸣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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