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暮春被一场细雨洗得清亮,国师府后园的三春柳抽出新条,沾着雨珠在风中轻摆。秦蒹葭踩着小木马晃悠,藕荷色裙摆扫过湿漉漉的青石板,惊起几只避雨的麻雀。"二娘!阿爹说今日教我用小弓!"
夏蝉从兵器架上取下张桑木小弓,弓弦是新绞的蚕丝,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蹲下身,将弓塞进蒹葭怀里:"握弓要稳,像这样。"银镯在雨雾中划过冷光,指尖按住小姑娘颤抖的手腕,"看靶心,气沉丹田。"
箭羽"嗖"地飞出,却歪歪扭扭扎进靶旁的玉兰树。蒹葭跺着脚首懊恼,发间的茱萸结都晃散了。阿禾撑着油纸伞走来,伞面上绘着太学学子新创的"稻穗纹":"慢些练,先喝口姜茶暖暖身子。"她将青瓷杯塞进蒹葭手里,杯壁还留着温烫的暖意。
秦明披着蓑衣从书院回来,竹制教令尺在腰间轻晃:"今日太学射礼,李狗剩那小子竟一箭射中百步外的铜侯。"他蹲下身,抹去蒹葭鼻尖的雨珠,"想不想学他那样?"小姑娘立刻点头,大眼睛里映着父亲蓑衣上的雨痕。
申时雨歇,秦明在庭院里设了矮靶。蒹葭屏住呼吸,模仿着夏蝉教的姿势,小脸上满是郑重。箭羽离弦的瞬间,她因后坐力晃了晃,却见那箭稳稳扎进红心。"中了!"她扔掉弓欢呼,却不慎踩滑,眼看要摔进泥坑。
夏蝉出手如电,在她落地前揽住腰肢。"站稳了。"女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却用帕子仔细擦去她裙角的泥点,"影卫出手,从不会因小失大。"蒹葭似懂非懂地点头,却偷偷将一枚石子塞进夏蝉袖中——那是她在靶场捡的,觉得像二娘磨的玉蝉。
晚饭时,阿禾端上 newly 蒸的枣泥糕,上面用红豆沙嵌着个"弓"字。蒹葭咬了一口,忽然指着秦明腰间的斩乱刀鞘:"阿爹的刀能斩马,二娘的弓能射鸟,我长大了要做什么?"
秦明放下竹筷,认真道:"你可以像阿娘一样,用双手织出锦绣;也可以像二娘一样,用弓箭守护安宁。"他顿了顿,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但最重要的,是做你自己想做的人。"
饭后,夏蝉在书房教蒹葭描红。小姑娘握着狼毫,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仁"字,墨汁却沾到了鼻尖。"二娘,这个字为什么是人字旁加二?"夏蝉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指着窗外的三春柳:"因为仁者爱人,如柳护蝉,需有双心。"
蒹葭似懂非懂,却记住了"双心"。她悄悄在字幅角落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佩着短刃,一个捧着糕,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阿爹""阿娘""二娘"。夏蝉看见时,指尖在画上停顿许久,最终只是用朱砂笔在旁题了个"善"字。
五日后,太学举办春闱赏花会。秦明带着蒹葭赴会,小姑娘穿着阿禾新做的月白襦裙,腰间系着夏蝉送的蝉纹锦囊。刚进太学门,就被李狗剩拦住,他捧着个木盒,里面是只机关木雀:"小郡主,拉这根线,雀儿会扇翅膀!"
蒹葭好奇地拉动丝线,木雀果然"扑棱棱"飞起来,引得周围学子轻笑。她却忽然指着远处的杏林:"那树上的花像不像二娘磨的玉蝉?"众人望去,只见杏花如雪,在春风中簌簌落下,果然有几分莹润剔透。
秦明带着她来到经史阁,张良正在评点学子们的诗赋。蒹葭凑过去,见纸上写着"春风又绿江南岸",便奶声奶气接了句"蒹葭苍苍白鹭飞"。张良抚须而笑:"好个应景的下联!"秦明闻言,望着女儿被春风吹起的发丝,心中微动。
归府时,暮色己浓。蒹葭趴在秦明肩头打盹,小手里还攥着李狗剩送的木雀。夏蝉提着羊角灯笼走在前面,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时而交叠,时而拉长。阿禾早己在门口等候,身上披着秦明的旧斗篷,斗篷边缘还留着当年睢水之战的血痕。
"今日在太学,有学子问起历代兴亡。"秦明低声道,"我答以民心为水,载舟覆舟。"夏蝉将灯笼递给阿禾,伸手接过沉睡的蒹葭,小姑娘的小脸蹭着她的颈侧,发出满足的喟叹。"蒹葭今日说,想让天下的花永远开着。"女官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柔和。
阿禾推开房门,暖黄的烛光倾泻而出。她看着夏蝉将蒹葭轻轻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忽然笑道:"你看她,连睡觉都要攥着二娘送的锦囊。"夏蝉指尖拂过蒹葭眉心的红痣,那是出生时便有的,像极了秦明印在兵书上的朱砂。
秦明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的三春柳在夜风中摇曳。远处太学的灯火星星点点,与天上的星辰相映成趣。他想起白日里蒹葭射中的那一箭,想起她写的歪扭"仁"字,忽然觉得,这盛世的基业,或许正像这悄然生长的树苗,在家人的守护下,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此刻,国师府的角门被晚风轻叩,阿禾端来温热的梅子汤,夏蝉则取出新刻的木剑——那是准备教蒹葭练基本功的。三人围坐在床头,看着蒹葭在睡梦中露出甜甜的笑,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明白,这眼前的安宁,便是他们毕生所求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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