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蝉鸣浸透夏意时，秦蒹葭己能轻松挽开五石小弓。她立在国师府演武场的青石板上，月白箭袖随挽弓动作扬起，发间的玉蝉钗折射着日光——那是夏蝉用太学冶炼的精钢亲自打磨，钗头蝉翼能随呼吸轻颤。
"腕要沉，肩要平。"夏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突然出指如电，点在蒹葭肘间穴位，"方才那一箭，若是实战，己被人卸了兵器。"小姑娘吃痛却不吭声，只是抿紧嘴唇将弓弦拉得更满。
阿禾端着酸梅汤走来，裙摆扫过廊下晾晒的草药。她看着女儿额角的汗珠，忍不住道："歇会儿吧，看这汗湿的..."话未说完，却见蒹葭突然转身，箭羽"嗖"地钉入十步外的铜钱孔。"好！"秦明的声音从垂花门传来，他手中捧着卷新抄的《六韬》，书页间夹着片三春柳叶。
晚饭时，阿禾将蒸好的莲蓉糕摆成箭靶形状。蒹葭咬着"红心"，忽然指着秦明案头的竹简："阿爹，太学先生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可二娘教我射箭，不是为了打仗吗？"
秦明放下竹筷，认真道："箭术如学问，可正心，可修身。"他指向窗外的太学方向，"当年你二娘学武，是为守护百姓；如今你学箭，是为明白'止戈为武'。"夏蝉在旁擦拭短刃，闻言抬眸："明日带你去太学演武场，看李狗剩他们演练阵法。"
三日后，太学演武场人声鼎沸。秦蒹葭挤在学子中间，看着李狗剩指挥百人方阵变换队形，手中木剑指东画西。忽然间，方阵突现破绽，一名扮作"敌军"的学子挺矛首刺"帅旗"。蒹葭急得跺脚，却见夏蝉递来面青铜小镜："看阵眼。"
镜面反射处，李狗剩正不动声色移动三名持盾手。果然，"敌军"长矛刺入的瞬间，盾牌合拢成墙，方阵竟化险为夷。回去的路上，蒹葭攥着夏蝉的衣袖："二娘，方才那个漏洞，是故意的吗？"女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能看出破绽，算你还有眼力。"
入秋后的某个黄昏，秦明在书房考校蒹葭兵法。小姑娘跪坐在毡垫上，面前摆着缩微沙盘。"若你是将，如何守敖仓？"秦明拨弄着代表敌军的黑石，"敌军十万，断你粮道。"
蒹葭盯着沙盘良久，忽然将代表水师的白瓷碗扣在渭水河道上："引渭水灌敌营，再派轻骑绕后。"她想起夏蝉教的"兵贵神速"，又抓起代表太学学子的木雕："让他们扮成流民，混入敌营放火。"
秦明抚掌而笑，却见夏蝉在旁摇头："敖仓乃粮囤，怎可引水？"她取过一枚蝉纹棋子，"真正的守将，当知'不战而守'。"说着在沙盘边缘布下数枚黑石，"断敌水源，围而不打，敌军自溃。"
蒹葭托腮思索，忽然取过阿禾绣的稻穗帕子，盖在沙盘上："用新稻种诱敌，他们缺粮，定会来抢。"她指着帕子上的稻穗纹，"我们在田里埋机关，等他们踩中..."
秦明与夏蝉相视一笑。前者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有新意，但需记'兵以诈立，以信成'。"后者则递过本《吴子兵法》："明日起，跟我读此书，不许再用帕子打仗。"
重阳那日，太学举办"少年论道"会。秦蒹葭穿着阿禾新制的玄色襦裙，腰间悬着夏蝉送的竹制短剑。当被问及"何为天下太平"时，她指着台下捧着稻种的学子："像李大哥那样，让人人有饭吃；像二娘那样，让坏人不敢欺负百姓。"
台下爆发出善意的笑声，张良却抚须颔首："小郡主此言，暗合'仓廪实而知礼节'。"秦明站在廊下听着，忽然想起多年前睢水之战，自己也曾在尸山血海中问过同样的问题。
归府途中，蒹葭突然停步，指着天边南飞的大雁："阿爹，二娘，那些雁明年还会回来吗？"夏蝉望着雁群，银镯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只要咸阳的柳枝还在抽芽，它们就会回来。"阿禾握住女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来："就像你阿爹和二娘，总会守着你。"
是夜，秦明在书房批注兵书，忽听窗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夏蝉立在月光下，手中捧着柄新铸的短剑，剑鞘上刻着三春柳与玉蝉的纹样。"蒹葭今日论道，倒有几分你的风骨。"女官将剑放在案上，剑身映出窗外摇曳的柳影。
秦明握住剑柄，感受着剑身的冰凉。他想起白日里蒹葭论道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挽弓时执拗的神情，忽然觉得，这盛世的未来，或许正握在这样一双双稚嫩却坚定的手中。
此刻，隔壁传来阿禾轻哼的摇篮曲，那是她为蒹葭新编的歌谣，唱着稻穗、蝉鸣与永不落的太阳。秦明与夏蝉相视无言，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三春柳的枝条拂过窗棂，将月光筛成碎银，洒在新剑的纹样上，也洒在大秦万里河山的锦绣画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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