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春光漫过三春柳时，秦蒹葭己能熟稔背诵《水经注》。她蹲在国师府的小池塘边，用夏蝉给的竹片测量水深，腰间的智字玉佩随动作轻晃。忽然，水面倒影里出现个熟悉的身影——李狗剩抱着个巨大的木轮，裤腿上还沾着渭水的淤泥。
"小郡主快看！"他将木轮放在岸边，轮轴上缠着太学新制的防水布，"这是按《水经注》里的'渴乌'原理做的汲水轮，可提渭水灌溉北原！"蒹葭凑过去，指尖划过轮缘的凹槽："这里该加导流槽，不然水会泼出来。"她想起昨日秦明批注的"治水需顺势，如弓需调弦"。
夏蝉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玄色劲装袖口绣着新换的稻穗纹："太学要办'水运仪'大赛，陛下命你也参与。"她递给蒹葭一卷防水帛书，上面是西域传来的水力齿轮图，"三日为期，做出能报时的水运仪。"
阿禾在暖阁里绣着新样的襁褓，见蒹葭风风火火跑进来，连忙按住她乱晃的玉蝉钗："慢些跑，看这头发散的。"她将盏蜂蜜水塞进女儿手里，瓷盏上刻着太学学子设计的"十二时辰"纹，"你阿爹去视察鸿沟疏浚了，说今日要试新制的测水碑。"
午后，蒹葭带着李狗剩钻进百工堂。角落里堆着废弃的浑天仪零件，铜制齿轮上还留着月璃调试时的粉笔痕。"得先做个稳流的水柜。"她指着西域图纸，"用竹节做水管，再用浮球控制水位。"李狗剩挠头："可报时的击柝声怎么弄？"
蒹葭忽然眼睛一亮，跑到兵器架旁取下夏蝉的旧剑鞘。鞘口的铜环碰撞声让她想起太学的晨钟："用齿轮带动木锤，浮球上升到刻度就撞环！"她画下草图，剑鞘环的位置恰好对应午时三刻。两人忙到暮色西合，终于做出个雏形——竹制水柜上插着刻时辰的木箭，浮球线连着剑鞘铜环。
"像个歪脖子蝉。"李狗剩看着成品首乐，却听蒹葭"嘘"了声。铜环突然发出"当"的轻响，木箭正指着酉时一刻——竟是夏蝉在暗中调了浮球线。女官从兵器架后走出，手中拎着两盏羊角灯笼："阿禾夫人炖了玉竹汤，喝完再调。"
三日后的太学演武场，各坊学子的水运仪摆满看台。张良抚须坐在主位，案上放着秦明送来的测水碑拓片。当蒹葭的"歪脖子蝉"被抬上来时，全场爆发出善意的笑声，却在铜环按时辰敲响时渐渐安静。
"此仪虽简，却合'渴乌'与'浮球'之理。"月璃上前转动水柜，竹节水管发出潺潺水声，"更妙在借剑鞘为柝，颇有巧思。"蒹葭望着台下含笑的夏蝉，忽然想起她教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归府途中，蒹葭忽然停步，指着渭水上游的白帆："二娘，那些船帆像不像您教我的燕式飞镖？"夏蝉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是运往鸿沟的粮草船，帆索排列竟暗合兵书阵法。
是夜，秦明带着一身渭水湿气回府，袍角还沾着新泥。"鸿沟发现古秦渠遗址。"他展开拓片，上面的云雷纹与太学地下的秦砖如出一辙，"蒹葭的水运仪倒给了我启发，可用水力清淤。"
夏蝉递过拧干的帕子，银镯在灯下泛着冷光："今日在太学，见蒹葭用剑鞘做击柝，倒有几分你当年用斩乱刀镇敖仓的风骨。"阿禾抱着新缝的水牛皮囊走来，囊上绣着蒹葭画的"水运仪"："这丫头说，要把水运仪改造成报汛器，放在鸿沟堤上。"
秦明走到窗前，望着太学方向的灯火。三春柳的枝条在夜风中轻摆，将月光筛成碎银，洒在蒹葭白日里画的水运仪图纸上。他想起白日里女儿在太学讲解仪器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忽然觉得，这盛世的智慧之河，正从一双双稚嫩的手中，流向更远的未来。
此刻，隔壁传来蒹葭的嘀咕声，她正对着木牛流马模型喃喃自语："要是给牛舌头装个浮球，是不是就能报水位了？"阿禾轻笑，夏蝉则取出枚新刻的竹筹——那是准备教蒹葭算水流量的。三人在廊下相视一笑，谁也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听着女儿在知识的海洋里扬帆起航。
渭水在夜色中静静流淌，倒映着太学永不熄灭的灯火。而秦蒹葭，这个在剑鞘与算筹中成长的小郡主，终将带着父辈的智慧与期许，在大秦的万里河山中，书写属于自己的治水篇章，让那潺潺的水流，永远诉说着文明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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