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的巡逻队踏碎最后一层薄冰时,陈五的枪尖勾住了一蓬雪白的絮状物。他以为是谁家的羊毛毡,蹲下身却见絮状物下藏着干枯的绿萼——这东西长在背风的沙砾地里,五瓣花萼己裂成星状,每缕白絮都裹着细小的黑籽。
"头儿!这是啥?"陈五把棉枝举给百夫长看,絮状物在风中飘了几缕,落在他冻裂的手背上,竟比豆绒袄还柔软。百夫长皱着眉拨弄棉籽,忽然想起三年前随国师征匈奴时,见过漠北巫医用来敷伤口的"雪绒草",只是这东西的絮更密,像天上的云被风吹落了一角。
消息传到中军帐时,秦明正在用豆胶黏合断箭。他接过棉枝的瞬间,指腹触到棉絮的蓬松感,整个人猛地一震——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棉纺织物标本,此刻竟以如此鲜活的姿态出现在手中。"是棉花..."他喃喃自语,指尖搓捻着棉纤维,长度竟超过三厘米,"阿福!快取《后汉书》抄本!"
管家捧着防水纸卷跑来,页角还沾着豆粉。秦明翻到"西域传"那页,上面记着"高昌国有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纩,名曰白叠子"。他指着棉枝上的黑籽,声音因激动而微颤:"此乃'亚洲棉',比豆绒更保暖,比蚕丝更耐穿!"
夏蝉从帐后走出,玄色劲装袖口蹭到棉絮,竟粘了一小团:"影卫在漠北废营发现同类植株,根部有匈奴挖掘的痕迹。"她展开染血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圈着三片棉田,"韩信残部曾在此驻营,看来他们也发现了这东西。"
午后,秦明带着李狗剩在烽燧下试纺棉线。少年郎把棉絮铺在木板上,用竹弓弹松时,白絮飞满了整个帐篷。"大人,这比弹羊毛省劲!"他举着纺出的棉线,虽然粗细不均,却透着天然的韧性,"要是纺成线织布...肯定比麻布软和!"
阿福抱着新收的棉籽闯入,陶盆里的黑籽还沾着漠北的沙土:"各烽燧报来,共收棉籽三斗七升。"他指着账本上的"试种"栏,"王木匠说,可用豆灰浆改良棉田土壤,跟种黄豆一样起垄排水。"
黄昏时分,秦明独自去了趟棉田遗址。残雪覆盖的地面上,还留着匈奴人挖掘的痕迹。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冻硬的土块,忽然想起穿越前在纪录片里看到的宋代棉纺织业,想起黄道婆改良的纺车。寒风卷起棉絮,有几缕落在他的睫毛上,冰凉中带着奇异的柔软。
是夜,秦明在油灯下绘制棉纺车图纸。李狗剩送来新弹好的棉胎,蓬松得像团云:"大人,用这棉胎做棉袄,比豆毛袄轻一半!"他指着墙角的"保暖测试"架,棉胎覆盖的温度计比豆毛覆盖的高出两度。
夏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罕见的急切:"匈奴骑兵动向异常,漠北棉田方向有烟尘!"秦明抓起图纸冲出帐外,月光下,远方的地平线果然腾起灰黄的烟柱,像极了当年项羽焚烧阿房宫的烽火。
"传令!"秦明的声音穿透寒风,"一、李狗剩带百工堂弟子抢收棉籽,用豆胶陶罐密封;二、夏蝉率影卫埋伏棉田,用豆胶陷阱阻敌;三、阿福速修棉田水渠,引雪水灌溉!"
混战在黎明时分打响。秦明看着匈奴骑兵的马蹄陷入豆胶壕沟,看着影卫用棉胎裹着豆胶炸弹掷向敌阵。棉胎燃烧时竟不产生浓烟,反而散发出淡淡的焦香,恍惚间,他想起了阿禾在会稽郡炒黄豆的味道。
战斗结束后,陈五捧着最后一罐棉籽跑来,罐口的豆胶封条己被血染红:"大人,匈奴人...他们也想抢这'雪绒草'!"秦明接过陶罐,感受着罐身的余温,忽然意识到,这小小的棉花,或许会成为比豆胶更重要的战略物资。
五日后,首批棉籽由快马送往咸阳。秦明附在信里的图纸上,详细标注了"去籽""弹花""纺纱""织布"西步法。阿福看着飞骑远去的方向,羊皮袄里的账本轻轻颠了颠:"大人,按这棉籽量,明年开春...能种满云中郡的荒滩。"
"荒滩种棉..."秦明望着漠北的朝阳,想起百工堂正在试制的"轧棉机",想起太学印书馆准备刊印的《植棉要略》。他忽然觉得,这从漠北霜雪中发现的棉絮,正像当年的黄豆一样,会在大秦的土地上,织就一件温暖天下的云裳。
而此刻的咸阳,阿禾正带着织女们在百工堂试飞棉线。蒹葭蹲在纺车旁,用玉蝉钗拨弄着蓬松的棉絮,忽然抬头对阿禾说:"娘,这棉花像极了《诗经》里说的'蜉蝣之羽,衣裳楚楚'。"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棉絮上,也照在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里,仿佛有无数朵云,正在太学的工坊里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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