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百工堂的桑皮纸窗棂滤进春阳时，秦蒹葭正用玉蝉钗挑开棉线疙瘩。纺车转动的吱呀声里，阿禾将弹好的棉絮铺在竹帘上，指尖划过纤维的弧度："看，要像梳篦过的云，才纺得匀。"小姑娘伏在织机前，看着母亲将棉线穿过三十六眼筘，忽然抓起案头的蝉纹木尺："娘，把筘眼改成蝉翼纹，线就不会缠了！"
李狗剩背着棉籽麻袋闯入，麻袋上的豆胶封条还沾着漠北沙砾："小郡主快看！云中郡的棉苗发了！"他抖出陶瓮里的芽苗，嫩黄的子叶上凝着露珠，"就是...匈奴人趁夜刨了半亩地，土里埋着狼牙棒。"
夏蝉的声音从工坊外传来，玄色劲装袖口绣着新添的"棉"字纹："影卫在漠北废营找到匈奴的棉纺图，他们用兽骨搓线，织出来的布跟毡子似的。"她展开染血的桦树皮，上面用骨髓画着粗糙的纺轮，"带队的是韩信残部的漏网之将，自称'棉甲太岁'。"
"太岁？"蒹葭捏着棉线的手顿了顿，忽然从匣子里翻出块豆胶冻："用这胶浸棉线，织成布能防刀砍！"阿禾接过豆胶冻，对着天光细看，忽然想起秦明信里说的"棉胶混纺"，立刻命织女们将棉线在豆胶溶液里过三遍。
三日后，首匹豆胶棉布线在织机上落下。蒹葭摸着布面的蝉翼纹，忽然惊呼："娘！这布比楚锦还结实，比豆绒袄还轻！"她提起布角甩了甩，豆胶凝固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云中郡雪后初晴的冰面。
是夜，秦明的密信随影卫抵达。阿禾展开防水纸，丈夫的字迹里带着沙砾感："匈奴用棉籽油涂箭头，火攻我棉田。速制'棉绒灭火器'——用弹松的棉絮装皮袋，遇火按压。"蒹葭趴在灯影里描图，玉蝉钗在纸上划出弧线："再在皮袋上绣蝉纹，风一吹就知道哪边有风！"
五日后，漠北棉田的烽火果然燃起。秦明站在烽燧上，看着匈奴骑兵的火箭拖着烟尾飞向棉苗。他下令抛出棉绒灭火器，弹松的棉絮如云朵般覆盖火焰，豆胶皮袋遇火收缩，反而将火星裹得更紧。夏蝉率影卫从暗渠冲出，豆胶棉甲在火光中闪着冷光，短刃劈开的不是血肉，而是匈奴兵手中的棉籽油葫芦。
"棉甲太岁"的马刀劈在影卫胸前，却被豆胶棉甲弹得发麻。他看着秦兵们的甲胄被火烤得滋滋响，却始终烧不穿，忽然想起族老说的"大秦有妖术，能织云为甲"。秦明的斩乱刀划破烟幕时，刀锋擦过对方腰间的棉籽袋，黑亮的棉籽洒了一地，在血水中滚成暗红的珠子。
战斗结束时，陈五捧着颗带血的棉籽跑来："大人！这籽比之前的更！"秦明接过棉籽，指腹触到上面的牙印——显然是匈奴兵情急之下咬过的。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美洲棉种改良史，心中有了计较。
与此同时，咸阳百工堂的织机声彻夜不息。蒹葭蹲在新制的"多综棉织机"前，看着三十二片综片交替起落，织出的"凤蝉和鸣"纹里，凤羽用的是楚地蚕丝，蝉翼用的是漠北棉线，豆胶将两者黏合得浑然一体。阿禾抚摸着布面的凹凸感，忽然落泪："当年在睢水，若有这布...孩子们就不会冻裂手了。"
是夜，秦明在云中郡收到咸阳送来的棉甲样件。他摸着甲胄内层的棉绒衬里，想起阿禾信里说的"每寸棉绒都弹过七遍"，忽然对李狗剩道："给每个烽燧发十匹棉绒布，做冬被。"少年郎应声时，睫毛上凝着的霜花落在棉甲上，竟化得比寻常更快。
半月后，匈奴派来的使者跪在棉田前，捧着盛满棉籽的桦树皮碗："愿以漠北良马百匹，换贵国棉纺之术。"秦明看着碗里混杂的杂草籽，想起蒹葭画的"棉种提纯图"，微笑道："可。但需先学我大秦的'区田法'，棉苗需隔九寸一株。"
此刻，咸阳的棉纺坊灯火如昼，织机声与童谣交织在一起。蒹葭坐在织机旁，用棉线绣着《诗经》里的句子，玉蝉钗在灯影下划出细亮的弧线。阿禾将新织的棉缎披在女儿肩上，布面的蝉纹随着动作起伏，宛如真正的蝉翼在春夜里轻轻颤动。
而在遥远的漠北，秦明站在新立的"棉田碑"前，碑文中记载着棉种的来历与功绩。春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内衬的棉绒里子，柔软如天上的云。他知道，这从战火中抢来的棉絮，终将像当年的黄豆与纸墨一样，在大秦的土地上织就盛世的云裳，而属于蒹葭的传奇，也正随着每一根棉线的穿梭，悄然书写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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