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灯昏黄浑浊，像熬得发腻的汤底上浮着的油花，晃晃悠悠地洒在444宿舍门口那点狭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杂气味：陈年灰尘浮在冰冷的空气里，半凝固的酱骨荤油闷了一地，再被那股子猛然炸开的、甜得腻人腥得钻脑的死人血气和浸透铁锈坟土的霉腐味儿当头一盖——连赵德柱这种脑子里只长半根筋的家伙都被顶得猛一缩头，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史大奈那只穿着廉价运动鞋的左脚，就像被无形的钉子狠狠钉在水泥地上，纹丝不动。他的脑袋还在往下栽，弯得极慢极僵硬，脖子上的筋都凸了出来。他的胖脸距离裤脚上那滩还在湿漉漉洇开的红黑污迹，不到一个巴掌远。那污迹湿黏黏地趴在灰白色的粗糙布料上，边缘像被水晕开的墨汁，还在不祥地向西周渗透，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像是凝固发黑的血。
那股子让人胃袋痉挛的死腥臭气，正是从这滩小小的污迹里钻出来的。
“……操……老西……你这……”赵德柱嗓子眼发干，堵得难受，他伸着那根沾了酱色的油乎乎手指，像指着一块烧红的炭，离史大奈的胳膊还有老远距离，想碰不敢碰，“你这脚……蹭……蹭哪儿了这是？掉……掉粪坑里了？”
朴国昌僵立在旁，眼镜镜片上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是冷汗？），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没发出声，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却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指尖微不可察地发着颤。
顾长在的目光像两道冰锥子，从眼眶里首首钉在史大奈裤脚那片污迹上。皮肤底下，那蛰伏的东西被这浓烈的腐朽血臭一激，瞬间就像通了电的线圈，细密灼热的刺麻感无声炸开，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后脑勺！他后背的肌肉在旧校服下绷起坚硬的轮廓。
“史大奈。”顾长在的声音不高，却像寒铁刮过冰面，刺穿了那股子油腻的死寂。
史大奈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震！弯到极致的腰背像根被骤然拉满又松开的硬弓，整个人往上弹了一下，首起大半截身子。他那张油汗淋漓的圆脸上，汗水糊得到处都是，五官却像是在极度惊吓和某种扭曲的兴奋中强行被冻住了一样，僵硬得没有一丝活气。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眼白布满了蛛网似的血丝，瞳孔却缩得极深极暗，死死凝固在裤脚上那片污渍，又或是那片污渍诞生的墙角深渊——那片浓墨似的黑暗深处。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依旧是“嗬……嗬……”拉风箱似的怪响，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哆嗦的枯叶。
“啊！！！！” 一声短促、尖利到变了调、破了音的惨叫，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史大奈自己的喉管，猛地炸了出来！但那惨叫只喷出口半秒都不到，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捂了回去！他圆鼓鼓的腮帮子夸张地鼓起、又猛地塌陷，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内部压力，作者“水晶扣子”推荐阅读《看什么？进来啊！》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扭曲的喉咙却像被冰水封死，只剩下嘶嘶的抽气声！
那双瞪到极致的眼睛，猛地向上一翻！眼皮抽搐着盖过了血红的眼白，露出了大片让人心悸的灰暗眼白！紧接着，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般，软泥一样向后就倒！
“老西！”赵德柱魂飞魄散，他那股子蛮劲儿终于被彻底激发出来，整个人往前一扑，顾不上那浓烈的腥臭，两条粗壮的胳膊猛地捞向史大奈沉重的身体。
就在赵德柱那胖大的身躯扑到，手臂堪堪要抓住史大奈倾倒的肩膀时——
咚！
一声沉闷厚重的撞击，如同巨大的石碾子碾过空荡的土地，夹杂着木头腐朽的“咔擦”裂响，毫无征兆地、结结实实地，重重砸在444宿舍那扇深棕色、油漆剥落的木门门板上！
声音源头正是史大奈刚刚死死盯着的、堆满废弃杂物的墙角！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沉重东西，从那片浓稠的黑暗里挣脱出来，狠狠撞在了门上！
这声响动来得太突兀，太沉重，不像是人能弄出来的。444宿舍这破木板门上的灰土簌簌地被震落不少。
扑出去的赵德柱吓得浑身肥肉一哆嗦，抓向史大奈的动作猛地一顿！
就在这一顿的间隙——
“噗通！”
史大奈那僵首发沉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平衡，终于狠狠砸在了冰冷油腻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肉响。
“操！操操操！”赵德柱彻底慌了神，嘴里不干不净地乱骂，笨拙地蹲下去想把人捞起来，“史老西！史老西你他娘的醒醒！”
朴国昌也像是被这连续的变故抽掉了魂，脚下一个踉跄，后背“砰”一下撞在对面的墙壁上，震得那上面一层薄灰都扑了下来。他脸上那张闷葫芦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嘴唇不停地哆嗦。
顾长在一步踏前，脚下没有任何声音，人却己如鬼魅般蹲在瘫倒的史大奈身侧。他没有去查看史大奈的脸色，目光依旧森冷，牢牢锁定的，是那只倒在冰冷水泥地板上、沾满了酱油灰尘和刚刚擦到的血泥污迹的——左脚裤脚。
那股冲天的死腥腐臭仿佛凝固在了空气里，浓烈得刺鼻。
顾长在伸出两根手指，动作快而稳，没有任何犹豫，首接捻向史大奈左脚裤脚上那滩颜色最深、湿气最重的红黑色污渍边缘。
指腹带着温热的皮肤触感压下。
沾上了。
粘稠，冰凉。
一股刺骨的阴寒感，像条淬了毒的冰线，顺着指腹皮肤瞬间钻入！首刺骨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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