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镇幽司西南分区特护病房走廊尽头的小花圃。太阳暖烘烘地烤着,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味儿混合着楼下食堂炖肉的油烟气。顾长在靠着斑驳掉漆的暖气片,身上那件蓝白条病号服松松垮垮,手背上还留着打点滴的紫青印子。
“喏,新鲜出炉的‘红头文件’,总局让我亲手交给你。”队长郑静宜把个薄薄的文件袋拍在他胸口,纸张边角都带着复印机的热乎气。“自己瞅瞅,S级。新鲜吧?咱西南区五年没出过‘双生鬼巢’的评定报告了!”
文件抬头猩红刺眼——《阳石村444宿舍与古槐血棺联动事件危害等级评定:S(极危)》。后面密密麻麻小字总结就一句:祸根源头同一邪物,具备双向空间撕裂及同频共振能力,可同时于两处现实锚点汲取怨力,危害等级上调。
顾长在捏着纸边没说话,目光扫过底下附着的“处理人重伤报告”:自己,经脉严重灼损,全身二十七处开放伤口感染;陈风,左侧锁骨粉碎性骨折并发重度邪秽侵蚀症;史大奈,左下肢膝上截肢…后面还跟着赵德柱的“急性应激障碍观察中”和朴国昌的“中度神经衰弱”。
“史老西的假肢模型送来了,”郑静宜摸出盒没拆封的女士香烟,想起是医院,又塞了回去。“钛合金掺秘银的,镇幽技改科的手艺。赵胖子和他一个病房,昨天还嚷嚷等老西安上腿,他要请客吃火锅压惊。朴眼镜住隔壁精神科,恢复慢点,医生说看到扫帚就发抖。”
顾长在“嗯”了一声,指腹划过文件末页鲜红的S级印章。窗外阳光刺眼,他眯起眼。掌心微不可察地一拢,一丝比头发还细、近乎于无形的淡紫电弧在指尖极快地闪了一下,快得像是视觉残留。
祸不单行,福祸相依。
那夜血湖死战,身体被榨得像破口袋,可魂魄深处那点雷种,却在油尽灯枯之际硬生生被那杆镰锤红旗里引来的“硬气”给撑住了没散!过去这一个月跟破抹布似的瘫在病床上,全身针扎似的疼,意识却异常清醒。每一次心脏泵血冲刷过焦灼的雷脉,都像在烙铁淬火——疼是真疼,可每疼一次,那点紫幽幽的雷光就凝实一分,内里似乎有细密的、前所未有的纹理在缓缓滋生。
师父钟发白是第三天拎着烧鹅闯进来的。老头穿个掉色的旧工装,圆口布鞋,进来就把烧鹅油纸包拍床头柜上,一股混着卤香的白酒气儿。他两根手指头搭上顾长在腕子,闭眼半天没吭声。再睁眼时,那眼神儿跟砂纸似的,磨得顾长在耳根子发烫。
“好小子!”老钟头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雷震西重关隘,叫你个愣头青用命夯过去了!筋骨熬坏了不怕,药总能堆好。这雷纹里生出的‘势’…”他屈指一弹顾长在掌心,一股细微如蚁爬的酥麻感首钻骨髓,“…这是雷气通玄,半步踏入五重‘惊蛰’境的门槛了!”
病房窗户开着条缝儿。楼下住院部康复中心院子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半大孩子正咋咋呼呼扔沙包玩。一只花翅膀小蝴蝶从窗外扑棱棱飞进来,在病房惨白的光管下晕头转向打着转。它离顾长在垂在床沿的手背越来越近,翅尖几乎要扫到皮肤。
顾长在眼皮都没抬。意识微动,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看什么?进来啊! 丹田深处那缕新生的紫雷嗡地震颤一下,瞬间化出七股极细的、肉眼难辨的淡紫毫光。其中一股细雷倏然透皮而出,并非首击蝴蝶,而是像无形的手拨弄气流——“呼”!
一小股微弱但精确的逆向气流骤然卷起!蝴蝶轻盈的轨迹瞬间被带偏,擦着他手背飞了出去,落到窗台外一朵野月季上。
旁边床位正在跟一只卤鹅腿较劲的陈风叼着骨头,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茫然看看窗台又看看顾长在:“刚…有风?”
顾长在没答,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细雷复归无形,丹田那缕紫气活泼泼地旋转了一下。雷耀裂空,是蛮力破坚;而这第五重“惊蛰”之始,念动雷随,气化千丝。
“光知道拆骨头接骨头了?”郑静宜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在,她下巴一抬指向远处康复中心二楼阳台。朴国昌穿着件明黄色外套,像只维尼熊,正推着一个坐轮椅的人影出来晒太阳。轮椅里那人穿着病号服,左小腿裤管空空荡荡卷到膝盖上,膝盖下露着一截冷硬发亮的金属骨架雏形——是史大奈。赵德柱手里端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饭盒,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像护着个瓷娃娃。
“瞅见没?”郑静宜声音低了些,“史老西那新腿,得小半年才能磨合利索。朴眼镜…”她叹了口气,“心理辅导科的李主任说他反应太慢,建议转疗养院待一阵子。”她拍了拍顾长在肩上没几两肉的骨头,“你那份报告写的是‘九死无悔’,批下来足够你去北海灵雾池泡够三个月——那是洗髓易经最上等的地脉温汤。”
顾长在捏着文件袋的手指用力收紧了一下,袋角硌着虎口薄茧,生疼。他目光扫过远处晒太阳的几个身影,扫过楼下捧着饭盒傻笑的胖子,扫过病房窗户上新贴上的一小截避邪黄符。
“不用。”他把文件袋卷起来插进后腰病号裤松垮的皮筋带里,他活动了下右臂,骨节发出细微的咯咯轻响,一丝极淡的紫气在皮下脉络一闪即逝,“第六重‘惊雷变’…光靠熬药泡澡,熬不出那化形的劲儿。”
他转过身,迎着初冬不算暖和的阳光,朝楼下康复小院走去。郑静宜看着他磨得毛了边的旧回力鞋踩过水泥地上的枯叶。
院角老榕树下,钟发白靠着树干嚼花生米,脚边撂着个油腻腻的帆布工具包。老头子瞅着顾长在走近,把最后几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拍拍手,花生皮屑簌簌往下掉:
“醒了?正好!雷坑的引雷桩叫雷劈歪了两根,带家伙没?陪师傅进山打桩去!”他从破工具包里“哐啷”抽出一柄沾着黑泥的长柄重锤,锤头上蚀刻着密密麻麻的避雷云纹。
顾长在没答话,只把自己后腰那卷S级报告抽出来,丢过去。
老钟头一把抄住,看也没看塞进油包最深的口袋,塞到一包生锈螺丝钉旁边。他踢开脚边掉落的枯枝,露出土里埋着半截、刻满符文的三棱精钢桩子:
“瞅瞅,昨晚下的小雨,桩眼有点松。锤稳了,顺带说说你那新悟的‘惊蛰’气儿怎么走岔了一股,差点把老子房顶养的雷公藤烧了!”他把那柄重锤“咚”一声杵在地上,“第六重的路数,得靠雷劈出来的道——你小子还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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