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冬,砖塔胡同的雪落在老槐树的玻璃展柜上,柳建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正在给树洞安装恒温灯。“桂兰,”他呵着白气,工具钳在冷风中泛着光,“老槐树怕冷,咱给它装个煤炉吧。”张桂兰抱着搪瓷缸笑出皱纹,缸沿“七仙女”的刻字被磨得发亮:“文创园不让生火,你忘了?”
柳奶奶拄着拐杖挪过来,银簪子换成了星禾送的雪花形状,三寸金莲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我活了八十年,头回见树住玻璃房。”她用拐杖敲了敲展柜,树皮上的刻痕“女性能顶半边天”被灯光照得透亮,“当年我骂你们断后,现在才知道......”老人忽然哽咽,伸手摸向树干,却被玻璃挡住。招弟轻轻扶住她,触到奶奶袖口的红盖头布料——那是1984年给盼弟绣枕套剩下的边角料。
林大为的帆布工具包靠在玻璃展柜旁,里面掉出张深圳机械展的门票。“恒温系统调好了,”他推了推眼镜,裤脚沾着雪水,“用的是废旧暖气片改造。”迎弟在旁调整灯光,向日葵发卡上的齿轮轻轻转动,那是林大为用钢筋废料做的。陈瑞阳穿着西装蹲在地上,BP机换成了翻盖手机,屏幕亮起:“柳姐,非遗申报材料己提交。”他转头对柳建国笑,眼镜上蒙着白雾,“以后煤炉台体验区归您管了,柳主任。”
“得了吧你!”念弟的声音从煤棚传来,她穿着皮夹克钻出来,吉他弦上挂着八个铁皮青蛙,“老槐树听了三十年我弹吉他,该换换口味了!”她眼尾的胎记在雪光中泛红,忽然被煤渣滑倒,整个人撞进陈瑞阳怀里。“笨蛋!”陈瑞阳笑着推开她,却偷偷把她掉落的口红捡进口袋——那支过期口红,是1984年他从上海带来的。
来弟的“七仙女”服装店在文创园试营业,她穿着新款呢子大衣,腰间别着商务通,正在指挥工人摆放煤炉台模型。“这个角度能看见老槐树!”她对装修工人喊,指甲上涂着星禾送的玫瑰色指甲油,“把二姐的纽扣账本摆这儿,当年她用电子表换了第一桶金!”小夏举着喇叭裤模型跑过来,虎头鞋上的齿轮挂饰叮当作响,那是林大为用拆迁废料做的。
接弟穿着法院制服匆匆赶来,公文包里掉出本《文物保护法》修订本:“陈瑞阳!文创园的合同里没写老槐树的修缮经费......”“早加进去了。”陈瑞阳晃了晃手机,屏幕显示“柳家七仙女文化保护基金到账”。盼弟的边疆来信从他口袋滑落,信封上盖着雪山邮戳,里面夹着雪莲花干——那是给张桂兰的降压茶。
张桂兰在供桌下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是七姐妹的胎发和星禾的演出录像带。“该给老槐树供点新东西了,”她对柳建国笑,银镯子轻磕搪瓷缸,“把星禾寄来的巧克力放树洞吧。”柳建国点头,工装口袋里的铁皮青蛙掉在地上,露出“2000.12.31”的刻痕——那是星禾回家的日子。
暮色浸透文创园时,星禾的大巴停在胡同口。她穿着蓝布裙,裙角别着铁皮青蛙挂件,手里攥着林大为做的齿轮麦克风支架。“老七!”念弟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皮夹克换成了羽绒服,“陈瑞阳把你的《煤炉烟火》弄成非遗主题曲了!”迎弟支着画板在旁速写,画布上的《雪夜归人》多了道暖黄的煤炉火光。
“星禾!”柳奶奶的拐杖在雪地上敲出节奏,银簪子上的琉璃花微微颤动,“快给老槐树看看你得了什么奖!”星禾蹲下时,发现奶奶的三寸金莲裹着防滑布条,那是张桂兰熬夜缝的。她掏出获奖证书,玻璃展柜里的铁皮青蛙们轻轻晃动,仿佛在鼓掌。
煤炉体验区的铜壶冒着热气,柳建国正在教游客生炉子。“先放报纸,再搁煤球,”他用工具钳夹起通红的煤球,工装口袋里的断发混着白雪,“丫头们小时候,我总在煤堆里藏糖......”游客们举着手机拍摄,镜头里映出他身后的老照片:招弟在车间啃干饼、来弟在自由市场摆摊、迎弟用煤渣画画。
张桂兰往搪瓷缸里泡着胖大海,缸沿的缺口在灯光下闪着光。“当年生你们,柳奶奶不让买红糖,”她对围过来的年轻人笑,补丁围裙换成了文创园的工作服,“现在好了,每个丫头的故事都能泡在茶里讲。”她摸出个铁皮青蛙,肚子上刻着“招弟”,那是1970年柳建国用劳保硬币做的。
招弟在钳工车间改图纸,工具箱里的刻字扳手“知夏”被擦得发亮。林大为推门进来,帆布工具包掉出张机票——深圳机械展的邀请函。“一起去吗?”他低头看着扳手,耳尖发红,“那儿有最新的机床......”“小夏的家长会我得参加。”招弟头也不抬,指尖抚过扳手刻痕,忽然想起1984年那个补工装的午后。陈瑞阳倚在门口笑,西装口袋露出半截电影票:“柳姐,新上映的《机械公敌》......”“去给接弟送法律意见书。”招弟打断他,却在转身时看见两人袖口同样的机油渍。
跨年夜的钟声里,老槐树被装饰成巨大的许愿树。念弟的乐队在煤炉台前弹唱《七朵金花》,吉他弦是用陈瑞阳送的钛合金线做的;接弟把《著作权法》折成纸灯笼,挂在树洞周围;盼弟用子弹壳串成彩灯,边疆邮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来弟的服装店射灯照亮了“七仙女”招牌,电子表换成了智能手环;迎弟往玻璃展柜里添了新画《煤炉与雪》,钴蓝色颜料是用煤渣调的。
柳建国和张桂兰坐在老槐树下,搪瓷缸里泡着星禾寄来的桂花茶。“桂兰,”他望着树上的灯串,工装口袋里的工具钳刻着“2001”,“当年没让老七掐了......”“你啊,”张桂兰拍了下他的手,银镯子撞在搪瓷缸上,“该谢谢老槐树,还有这八个铁皮青蛙。”树洞里的青蛙们被灯光镀上金边,最小的那只肚子上,星禾新刻的“七仙女”三个字闪着光。
陈瑞阳忽然举起手机:“柳姐们看镜头!”屏幕里,招弟的扳手、来弟的纽扣、迎弟的画笔、接弟的法条磁带、盼弟的木头步枪、念弟的摇滚磁带,还有星禾的麦克风支架,在老槐树前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林大为偷偷把刻着“知夏”的扳手放在最中央,陈瑞阳则塞了张泛黄的电影票——1984年他藏在招弟工具箱里的那张。
雪粒子落在星禾的睫毛上,她摸出铁皮青蛙对着月光,齿轮状的镂空投出七个光斑。远处传来煤炉铁钳的叮当声,那是柳建国在给小夏修玩具;BP机的震动声,陈瑞阳发来“非遗认证通过”;还有念弟的吉他弦响,在唱:“煤炉台上的星星会冷吗?老槐树说,人心是永不熄灭的火......”
零点的烟火照亮胡同,柳奶奶把玉佩塞给星禾,手指划过七个孙女的照片:“都是星星。”张桂兰摸着供桌下的胎发本,最新一页贴着星禾的非遗传承人证书,旁边是招弟的全国技术能手奖章、来弟的创业先锋奖状、迎弟的国际画展邀请函。老槐树的年轮里,新刻的“柳家七仙女”与旧痕重叠,在雪夜里生长成永不褪色的星光。
(第2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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