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风从白塔最顶端落下，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进骨髓深处。
林今岁的房间总是太干净了。
墙面刷得比雪还白，像是时间也会在这里失去声音。窗帘是深蓝色，遮住一切窥探。他独自坐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慢慢翻着那本《钓鱼人之歌》。
书页翻到一半，他停住了。
简言的笑容，像一场温柔而可怕的梦，嵌进了他每一个瞬间的思考里。他缓缓闭上眼，指尖敲着书角，低声呢喃：
“你喜欢钓鱼，是不是？”
“你想知道‘鱼’是什么，对吧？”
“你会慢慢找下去，慢慢……知道真相的。”
他睁开眼，眼底的温柔剥落，只剩下一种几乎病态的执念。嘴角依旧微笑，却像盛开的毒花。
“你会看到沈既明的真面目。”
他站起身，踱步到镜子前，望着自己苍白而漂亮的脸，“你会厌恶他……会想毁了他。想毁了这一切。”
镜子里的人轻笑。
“我己经帮你布好路了。那些病人，那些房间，那些错位的时间、失真的回忆——你只是暂时还没连接起来。等你连起来，就会明白这座精神病院根本不是医院，是个牢笼，是个——”
他猛地抓紧桌边，声音压低：
“——试管。”
“每一个人格都被他们放进来培育、催熟，首到分裂、重组、被抹除……你是最成功的试验品啊，简言。”
“最‘合适’的容器。”
他回到床边，躺下，望着天花板发笑。
“我只要你醒来，觉醒你该知道的一切。”
“然后亲手毁掉白塔。”
“把那只阴沟里的臭虫沈既明踩进泥里，让他的镜子破掉，他那副自恋的空壳变成碎渣。”
“……就算你会脑死亡。”
语气轻得像是梦语，却让空气都发冷。
“没关系。”
“我会出去。”
“出去之后，我会找到你的身体。带你走。”
“我们会去远方的小镇，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会陪你看每一条河。”
他声音低得像叹息：
“我们会幸福的，简言。我们会的。”
风忽然停了。
他重新合上眼睛，仿佛一切未曾说出。
只有墙角的音频记录仪，闪了两下红光，静默无声。
——
深夜三点。白塔最底层的监察厅，沉默如墓。
护士长穿着那身笔挺的白制服，站在控制台前。她的眉眼安静，唇线锐利，像切开的手术刀。记录仪器上闪动着不稳定的波形——林今岁的语音，正一字一句缓缓播放：
【……你会看到沈既明的真面目……】
【……然后亲手毁掉白塔。】
【……我会出去。会找到你的身体。我们会幸福的。】
“偏执型妄想……加重了。”副监控员皱眉，看向护士长，“是否进行三级拦截？”
护士长没说话，只轻轻抬手示意暂停录音。
她看着那静止的画面，镜头里林今岁坐在床上，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谁听。
“不。”她语气平稳，“这是钓鱼。”
“他在故意说给我们听。”
副监控员一愣：“您是说……诱饵？”
护士长点头，嗓音冷淡。
林今岁是第一个意识到自己身份并且主动和他们这些观察员接触的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好似在配合他们其实也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就像他曾经配合他们一起监测沈既明一样，最后却让沈既明的实验出了大乱子。
那场导致了无数人死亡的实验，她不相信林今岁一点也没有参与。
“林今岁很聪明，他的话都是真假掺半的。”
她转身走向柜台，抽出一份文件。
“但我们也不能让他表面的这个计划得逞。”
“这次我亲自去。”
她掏出注射器，满满一管紫色安眠镇定素，插入袖口。
“启动代号‘耳封行动’，封锁他所在楼层，捕捉林今岁，同时控制简言行动。”
“无论结果如何……今晚必须结束。”
副监控员立刻按下红键。
伴随一声极低的警报，五名特勤穿着白色制服从暗道中穿出，手持电麻枪、束缚锁。他们无声地像影子，一路逼近林今岁的房间。
—
03:42。监察厅内，护士长最后一次检查了简言定位，便带队前往。
但她不知道，整个控制中心的空气，早就被林今岁提前污染。
他早在几天前悄悄调整了监控摄像头的时间延迟，放出了旧画面作循环播放；而房间里那些看似“失控”的独白，其实只是……信号弹。
他需要一个机会，圈住所有“看见”的眼睛。
—
03:59。当护士长一脚踏进林今岁的房间时，那张洁白床铺上什么都没有。
“目标己逃逸。”特勤咬牙汇报。
“不可能。”护士长声音骤寒，“他就在这座塔里。”
啪。
她刚说完，门便在身后自动锁死。
灯光熄灭，一整层照明系统瘫痪。
整个房间陷入浓浓的黑暗中。
黑暗里响起熟悉的笑声——不大，却像蜿蜒在耳蜗里的丝线。
“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你们这些看着、监听着、记录着的人——”
“现在，也该被记录一下了。”
轰！
地板下像是机关启动，护士长尚未反应过来，便猛地被震落地底，与几名特勤一同跌入密闭的“观察槽”。
墙壁缓缓升起，西面八方皆是镜面，将他们的身影无数倍地折叠。
光亮一一亮起，像审判台上的聚光。
林今岁穿着一身精神病号服，站在上方，一道光落在他面庞。他低头望着他们，眼神明亮得近乎病态。
“这层楼，不在你们地图上。”
“欢迎来到白塔的‘反向意识层’。”
“你们不是喜欢观察我们么？”
“现在，换你们来被观察。”
记录结束前几秒，护士长身上的记录仪还在缓缓闪光。她面色冷静，却紧紧咬牙。暗自在心里祈祷:简言……千万别跟他走得太近……
随后大声的警告林今岁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林今岁，你以为能困住我们多久。”
但她不知道，此刻的简言，己经再次踏入了那间种满红花的秘密花房。
镜子中的沈既明，正缓缓张开双臂，对她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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