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府的宫殿夯土筑成的宫墙被连日的阴雨浸出了深色的水痕。金太宗完颜晟坐在太祖完颜阿骨打当年用过的桦木御座上,狼头权杖的底端陷进地砖的裂缝里——那是去年耶律余睹部手下的契丹兵哗变时,用斧凿砍出的痕迹。
"宋人己过混同江,"完颜昌的声音打破沉寂,他的肩伤还未痊愈,说话时牵动伤口,倒吸一口冷气,"岳飞的先锋距会宁只剩三日路程。"
阶下的女真贵族们鸦雀无声,貂皮袄上的金线在昏暗的殿内泛着虚浮的光。年轻将领里领头的完颜亮,手指正着腰间从汴梁抢来的玉带,带銙上的萱草纹被他磨得发亮。
"当年随太祖起兵的弟兄,"完颜晟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如今还在的,只剩你我几个了。"他看向完颜昌,"还记得出河店之战吗?那时咱们女真兵千余人,就敢对着辽军的铁甲阵冲锋。"
完颜昌的喉结滚动:"陛下,那时咱们的铁浮屠,甲胄上连铁锈都舍不得擦,战马三天只喂一把豆,可没人敢说个'苦'字。"他瞥了一眼完颜亮腰间的玉带,"哪像现在,从宋廷抢来的锦缎堆成山,年轻人们连弓都拉不开了。"
完颜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完颜昌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末将在汴梁杀的宋人,也不少!"
"杀宋人?"完颜昌冷笑,"你杀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真让你去混同江对阵岳飞的重斧阵,怕是早尿裤子了!"
殿内顿时炸开锅,女真旧勋与新兴贵族互相指责。耶律余睹站在角落,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场闹剧,手指捻着赵虾仁密使送来的双鱼符——符牌上的"归宋"二字被他藏在袖中。
"够了!"完颜晟将狼头权杖重重顿在地上,杖尖的黑曜石崩出裂纹,"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太祖当年用桦树皮当甲胄,你们用宋廷的丝绸裹身子;太祖当年喝浑水啃冻肉,你们用银壶盛酒、金盘盛肉!"他抓起案上的密报,那是探子从黄龙府送回来的,"赵宋的士兵还在啃干饼,咱们的人却在倒卖军粮换宋瓷!"
一名白发老臣突然出列,他是当年跟随阿骨打起兵的萨满祭司,身上还穿着传统的鹿皮衣:"陛下,不是咱们的兵不能打了,是心散了。"他指着殿外新建的佛塔,那是用从开封大相国寺抢来的木料盖的,"占领中原后,弟兄们见了花花世界,谁还记得'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称誉?"
完颜昌接口道:"祭司说得对!就说蒲鲜那小子,在黄龙府守着抢来的宋女喝酒,被宋人摸进城都不知道!"他撕开衣襟,露出肩胛的箭伤,"这伤是岳飞部的神臂弓射的,箭头淬了漆,咱们的郎中都不会治——当年跟着太祖打仗,哪用得着郎中?"
完颜亮攥紧拳头,却被身边的汉族降臣刘彦宗拉住。刘彦宗低声道:"将军,此时争辩无益。"他看向御座上的完颜晟,"陛下,当务之急是守住会宁。臣请命率汉儿军守外城,用宋人留下的'回回炮'轰击宋军。"
"回回炮?"完颜晟冷笑,"那是从宋军抢来的,你部会操作的有多少人?炮弹还有多少?"他想起得到的赵宋《武经总要》抄本,上面连炮石的配重都写得清清楚楚,"赵宋的工匠,连震天雷都能改良,咱们却连祖宗的骑射都快忘了。"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捧着蜡丸密信跪地:"陛下,长白山隘口的契丹兵...哗变了!"
耶律余睹的眼皮猛地一跳,却听见完颜晟惨笑:"我就知道...耶律余睹,你是不是也想反?"
耶律余睹立刻伏地叩首:"陛下明鉴!臣对大金忠心耿耿!"他偷偷将双鱼符藏得更深,"定是赵宋的反间计!"
完颜晟没有看他,只是盯着殿顶的茅草——那是去年修缮时,用从宋廷宫殿拆来的琉璃瓦换的。"传朕旨意,"他突然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宋瓷,"一、完颜昌率女真本部守内城,启用太祖的地穴阵;二、刘彦宗率汉儿军守外城,能挡一日是一日;三、完颜亮…"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带领宗室和贵族退往呼伦贝尔草原,留着咱们女真的根。耶律余睹你部负责护送”
"陛下!"完颜昌大惊,"您要留下?"
"我是大金的皇帝,"完颜晟抚摸着桦木御座上的刀痕,"要死也死在太祖打下来的地方。"他看向完颜亮,"你年轻,跟着耶律余睹走,记住——别学那些奢靡的东西,好好练骑射,将来...或许还有机会打回来。"
完颜亮的喉结滚动,第一次没有反驳。
会宁府的深夜,耶律余睹看着贵族们收拾金银细软,车队里挤满抢来的宋女和瓷器。他对亲卫说:"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扔了,带足干粮和战马。"亲卫们不解时,他冷笑,"赵宋的军队追上来,这些东西只会拖累咱们。"
完颜昌在城墙上检查地穴阵的机关,工匠们正在调试从黄龙府撤走时带来的震天雷。他摸着冰冷的陶罐,想起年轻时用石斧劈开辽军头盔的日子:"告诉弟兄们,今夜谁也不许喝酒,明早...跟宋人拼了!"
刘彦宗站在外城的箭楼里,看着远处宋军的篝火连成一片。他从袖中掏出岳飞的密信,信中"献城者封节度使"的字样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突然将密信塞进嘴里,用力咽下——他知道,无论宋金谁赢,像他这样的降臣,从来都是棋子。
会宁府的宫殿里,完颜晟独自一人坐在桦木御座上,面前摆着太祖当年用过的弓。他试着拉了拉,弓弦却应声而断。"老了..."他喃喃自语,看着窗外的月光,"赵构...你赢了,可你别忘了,草原的狼,是不会永远待在笼子里的。"
黎明时分,完颜亮、耶律余睹的车队驶离会宁,贵族们的哭喊声被马蹄声淹没。完颜亮回头望去,看见会宁府的城楼上,完颜昌正将狼头旗升起,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内里的残破。他突然勒住马,对身边的亲卫说:"把那些宋瓷都扔了。"
亲卫们不解,他却拔出刀,砍下马车的一角:"太祖打天下时,哪有这些东西!"刀光映着他年轻的脸,竟有了几分当年女真勇士的狠厉。
应天府的赵虾仁接到密报时,正在给岳飞写回信。密报上说金廷宗室贵族北撤草原,他用笔在"呼伦贝尔"旁画了个圈:"告诉岳飞,会宁可以慢慢打,但绝不能让女真贵族跑回草原。"他想起穿越前看的《金史》,知道这些人是女真复兴的火种。
岳飞展开密信,对王二狗说:"看到没?陛下要咱们断女真的根。"他指向舆图的"呼伦贝尔","派轻骑追,用震天雷炸他们的马群。"
王二狗的钩镰枪在阳光下闪着光:"将军放心,保证不让一个女真贵族跑掉!这次,要让他们知道,抢了咱们的东西,就得加倍还回来!"
会宁府的城墙上,完颜昌看着远处宋军的先锋逼近,举起狼头刀:"弟兄们,让宋人看看,咱们女真男儿...还有种!"喊声未落,岳飞的神臂弓己开始齐射,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城楼,金宋之间关乎国运的一场大战,即将在这座金廷原来的都城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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