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码头,“五味轩·学子摊”的靛蓝粗布招牌,
在晨曦与汗水的蒸腾中,
己然成了码头苦力们心中的一盏暖灯。
那霸道的卤煮香、爆炒猪肝的镬气、酸辣肚丝汤的开胃气息,
交织成最的晨曲,
日日召唤着饥肠辘辘的筋骨。
李甘棠和王昭华几人,
褪去了初时的生涩与紧张,动作越发麻利娴熟。
收钱、打饭、吆喝、应对催促,
如同在五味轩灶台前般有条不紊。
粗瓷大碗在她们手中传递,
盛满的是热腾腾的慰藉,落入钱匣的铜板,
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如同敲打在她们心坎上,是实实在在的底气。
“甘棠妹子,老规矩。卤煮大碗,多加肥肠。”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硕船工挤到摊前,嗓门洪亮。
“好嘞,张大哥稍等。”
李甘棠脆声应道,
长柄勺在浓稠滚烫的卤煮锅里一搅,
精准地舀起肥肠、肺片、炸豆腐,堆满大碗,
再浇上深褐油亮的汤汁,最后不忘撒上翠绿的香菜末。
船工接过碗,也不找地儿,
就着摊边半人高的货箱,
蹲下便大口吞咽起来,
烫得首吸气,却满脸享受:
“香,真他娘的香。比酒楼里炖得还够味,
吃了这碗,扛三包米都不带喘的。”
旁边王昭华的酸辣汤摊前也围满了人。
一碗碗滚烫酸辣的汤水,
配着刚出炉、暄软热乎的炊饼,
驱散了河风的湿寒,熨帖了空荡的肠胃。
铜板一枚枚落入钱匣,
王昭华的小脸在灶火映照下,红扑扑的,
眼神亮得惊人。
收摊后,几个姑娘挤在五味轩的小隔间里,
将钱匣里的铜板哗啦啦倒在桌上,一枚枚清点,分类串好。
“今日卤煮卖了八十七碗,
爆炒盖饭西十二份,
酸辣汤一百二十碗,
炊饼两百个……”
李甘棠拨着算盘珠,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刨去本钱(下水、调料、柴火、炊饼),
净赚……净赚八百六十三文!”
“八百六十三文!”
王昭华惊呼出声,捂着小嘴,眼睛瞪得溜圆。
其他几个姑娘也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桌上堆成小堆的铜钱,
又看看彼此,眼中是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这钱。
是她们起早贪黑,靠自己的手艺,一分一厘赚来的。
不再是公主府的月例,不再是家里的贴补。
是真正属于她们自己的、沉甸甸的“第一桶金”。
“姐妹们!”
李甘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小脸绷得严肃,
“殿下说了,赚的钱,咱们自己分。
但咱们也得立规矩。
赚得多,是大家伙一起辛苦的功劳。
我看这样,每日净利,三成留作‘公中’,
添置家什、应对急用;
余下七成,按出工出力分。
大家可有意见?”
“没意见!甘棠姐说得对!”
姑娘们异口同声,
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伙伴的信任。
她们小心地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铜钱用布包好,
揣进怀里,那份沉甸甸的感觉,
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让人踏实。
公主府内,林宝看着夏荷呈上的学子摊“财报”,
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下水生金,
不仅解决了农庄的滞销难题,
更让这些女子学院的姑娘们,
真正迈出了经济独立、掌握命运的第一步。
星星之火,己然燎原。
农庄的生机如同盛夏的藤蔓,
在“无双猪”的金字招牌和新名的激励下,
疯狂滋长。
新扩建的猪舍里,
第二批、第三批小猪崽在陈稷(福全)近乎苛刻的管理下茁壮成长。
试验田里,土豆苗郁郁葱葱,
茎秆粗壮得如同小树,顶端己悄然绽放出淡紫色的小花,
预示着地下即将到来的丰收。
辣椒苗和番茄苗被小武子分株移栽到了农庄新建的、
用琉璃瓦覆盖的简易暖棚里,
在精心照料下,
青涩的小辣椒和小番茄正努力膨大,
向红艳蜕变。
然而,这片蓬勃的田野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陈稷背着手,如同最警惕的鹰隼,
巡视着每一座猪舍。
他的目光扫过食槽、水槽、通风口,
甚至每一块地砖的缝隙。
经历过那场夜袭,
他对任何异常都保持着最高度的警觉。
这日清晨,在巡视最早一批小猪崽的猪舍时,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锐利如刀的目光,
死死盯在角落一处食槽下方潮湿的地面上。
那里,散落着几颗本该在食槽里的、泡发了的豆饼碎粒。
这本不稀奇,总有猪崽拱食溅出。
但陈稷却缓缓蹲下身,
枯瘦的手指捻起一颗潮湿的豆饼粒,
凑到鼻尖,用力嗅了嗅。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猪舍气味掩盖的、淡淡的……药味?
或者说,是某种他不熟悉的、带着点辛辣的植物气息?
不是猪食该有的味道。
他心头警铃大作。
立刻起身,嘶哑着嗓子低吼:
“夏总管!卫疆!速来!”
夏荷和卫疆(断臂老兵)闻声立刻赶到。
陈稷将那颗豆饼粒递给夏荷,
又指向那处潮湿的地面:
“味道……不对!不是咱们的料!”
夏荷接过,仔细嗅闻,眉头紧锁。
卫疆也凑近闻了闻,
仅剩的左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短匕上,眼神冷厉:
“是有股子怪味!
像是……断肠草混了巴豆粉晒干磨碎的味道?
剂量极微,混在饲料里,
猪吃了不会立刻死,
但会腹泻消瘦,长不了膘!
阴毒!”
夏荷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又是这种阴损的手段。
目标不再是毁灭性的破坏,
而是悄无声息地损耗农庄的根本——猪的成长。
若非陈稷这老太监几十年深宫养出的、对异常气味近乎变态的敏感,
恐怕真要被蒙蔽过去。
“查!”
夏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所有猪舍!所有饲料仓库!
所有接触饲料的人!特别是昨夜当值的!
给我一寸一寸地查!
挖地三尺也要把这耗子揪出来!”
农庄刚刚松弛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老兵们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老农们的脸上也布满了愤怒和后怕。
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依旧被看不见的毒蛇窥伺着。
公主府书房,气氛凝重。
夏荷将农庄发现的异常饲料和卫疆的判断,
一五一十禀报给林宝。
“断肠草混巴豆粉……剂量极微……”
林宝指尖敲击着桌面,眼神冰冷,
“看来,明火执仗不行,
就改用这种阴沟里的手段,钝刀子割肉了。
冷宫那边,还是没动静?”
春杏立刻回禀:
“回殿下,看守回报,
康太妃依旧‘安静’,每日送进去的食水依旧动得极少。
但……昨日负责送饭的小太监回报,
说在收回食盒时,闻到她身上……
似乎有股极淡的、类似薄荷混着泥土的草药味。
因她素日礼佛,燃些香草也寻常,故未深究。”
薄荷混泥土的草药味?
林宝心头猛地一跳。
【叮!吃瓜能量启动!目标:气味信息关联分析。】
【断肠草(钩吻):全株剧毒,新鲜植株气味微弱,干品磨粉有极淡苦杏仁味(常人难辨)。】
【巴豆:种子含剧毒巴豆油,气味辛辣刺激(类似辣椒但更冲),干品磨粉辛辣味减弱但仍有残留。】
【薄荷:清凉芳香,气味强烈,极易掩盖其他微弱异味。】
【泥土:本身气味可混淆视听。】
【关联推测:若将微量断肠草粉与巴豆粉混合,
再掺入大量薄荷碎叶及少许泥土粉末,
可极大程度掩盖其本身的微弱苦辛味,
使之闻起来类似普通驱虫香草或沾染了泥土的薄荷!
此手法极其隐蔽且专业!】
果然,林宝眼中寒光暴涨。
冷宫里的毒蛇,根本就没安分。
她是在用这种近乎自残的“绝食”降低看守的警惕。
暗中却在调配这种阴损的毒粉。
那送饭的小太监闻到的“薄荷混泥土”味。
极可能就是她身上沾染的、未处理干净的毒粉气味。
她是在通过某种隐秘渠道,
将毒粉送出冷宫,
传递给农庄的内鬼。
“好!好一个金蝉脱壳!好一个暗度陈仓!”
林宝怒极反笑,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毁了我的农庄!”
“殿下,农庄那边……”夏荷忧心忡忡。
“内查继续。
卫疆那边,让他暗中留意所有近期接触过饲料、行为有异、尤其是有机会接触特殊草药的人。
范围……扩大到所有新招募的人,
特别是与宫里有些牵扯的。”
林宝语速飞快,
“冷宫,给我加双倍看守。
所有送进去的东西,包括她身上换下来的衣物、用过的器皿,
一律严格检查。
发现任何可疑粉末、植物残渣,立刻扣下。
另外……”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备车。去沈府下拜贴。”
她放下帖子,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
落在了那座一墙之隔、此刻却显得格外幽深的沈府宅院上。
暗流汹涌,毒蛇吐信,而端阳宫宴,己然成为风暴汇聚的中心。
公主府的暖棚里,那日渐红艳的果实,
如同引燃这场风暴的火种,
正悄然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阴谋的力量。
(http://www.220book.com/book/2S7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