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收尽时，场记板"啪"地合起，最后一个镜头卡了。
苏瑶站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戏服下摆还滴着水，后颈却被吴导演热乎乎的手掌拍得发烫。"小苏，来！"吴导扯着她往监视器边走，胶鞋在泥地上拖出两道深痕，"你看看这回放——"
屏幕里的姑娘裹着褪色蓝布衫，发梢滴着雨，眼尾的泪却比雨水更烫。
她攥着被撕碎的休书，喉结动了三动才迸出一句"凭什么"，尾音发颤，像被人拿细针挑破了心里最后一层茧。
"你看这微表情。"吴导食指戳着屏幕，指甲盖都泛了白，"从震惊到不甘再到压着嗓子的狠劲，层次比我分镜本写得还清楚！"他转头时，发胶没撑住的碎发黏在额角，"我干了二十年导演，没见过这么会把情绪揉进骨缝里的演员——"
苏瑶喉间发紧。
她知道这"层次"从哪儿来——刚才跪在雨里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300点情绪共鸣值涌进来的瞬间，二十岁替林宇辰挡酒时的胃疼、二十八岁被新欢截胡资源时的冷笑、还有上星期在片场被副导演摔剧本时的耳鸣，全顺着血管往眼眶里钻。
"吴导过奖了。"她垂眼笑，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是角色写得好。"
"角色？"吴导把保温杯往她手里一塞，杯壁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李编剧刚才追着我跑了半片场，说你把宋晚晚从'被命运磋磨的苦情女'演成了'要咬碎命运喉管的困兽'！"他忽然压低声音，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小苏，我跟你交个底——这部剧原本定的女主是林氏力推的新人。"
苏瑶握着保温杯的手顿了顿。
"但你昨天那场夜戏拍完，资方临时改了口。"吴导指节叩了叩监视器，屏幕里的"宋晚晚"正抬起下巴，雨水顺着她扬起的弧度滑进衣领，"现在他们说，能演活这种'被踩进泥里还要往上长'的劲儿的，只有你。"
远处传来场务收灯的吆喝声。
苏瑶望着监视器里自己发红的眼尾，忽然想起今早林氏娱乐官微暗戳戳发的通稿——#某糊咖靠蹭顶流上位#。
她把保温杯往唇边送了送，姜茶的辛辣混着雨气漫进鼻腔："谢谢吴导。"
"谢我做什么？"吴导拍了拍她肩膀，转身往导演棚走，胶鞋踩得泥点飞溅，"该谢就谢你自己——对了，收工后去我那儿拿本《表演心理学》，你这劲儿得系统学学！"
化妆间的暖气裹着潮湿的戏服味涌过来时，苏瑶的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得发烫。
她擦着发梢抬头，镜子里的人眼尾还沾着没卸净的泪妆，手机屏幕亮着，李编剧的消息跳出来：【晚八点，街角蓝山咖啡馆靠窗位，想和你聊聊宋晚晚的后半程。】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内响起，这次不是心烬值，倒像是某种更轻快的嗡鸣。
苏瑶手一抖，手机"啪"地砸在化妆台上。
她迅速扫了眼西周——化妆师去帮陈演员补妆了，助理小桃在门口收伞——这才摸出手机点开系统面板。
二级系统的界面多了排新选项，"人脉资源兑换"西个字泛着暖金色。
她刚想往下划，小桃掀开门帘探进头："瑶姐，李编剧的消息？"
"嗯。"苏瑶把手机倒扣在化妆台上，镜子里的倒影睫毛颤了颤，"帮我把宋晚晚的人物小传和前二十集剧本整理出来，再带支录音笔——李老师说话快，我怕记不全。"
小桃应了声跑开。
苏瑶望着镜中自己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苏家老宅，她蹲在葡萄架下背林宇辰的台词，苏伯母端着绿豆汤过来："阿瑶要记住，辰辰的光，就是你的光。"
可现在，她摸着手机壳上顾逸尘粘的珍珠，想起片场雨停时那道漏下来的阳光——原来自己也能发光。
蓝山咖啡馆的暖黄灯光裹着现磨咖啡香时，李编剧己经坐在靠窗位。
她的驼色大衣搭在椅背上，笔记本摊开着，页脚沾着下午雨里的泥点。
见苏瑶进来，她抬手挥了挥，发梢还带着点没吹干的卷："坐！
我点了你爱喝的热可可，加了双倍奶泡。"
苏瑶坐下时，陶瓷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往心里钻。
李编剧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下午那场戏让我想通了——宋晚晚开纺织厂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让当初把休书甩在她脸上的夫家，跪着来求她织一匹布！"她抬眼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你觉得，她在签第一笔大订单时，该是什么表情？"
苏瑶指尖着杯沿。
系统在脑内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她翻涌的情绪——那是宋晚晚的不甘，也是她的不甘。"不是笑。"她听见自己说，"是眼尾压着泪，嘴角却往上挑，像在说'你们看，我活成了你们最怕的样子'。"
李编剧的钢笔"咔"地按出笔帽。
她盯着苏瑶看了三秒，突然笑出了声："小苏，你知道吗？
刚才那句话，够我改三集的台词。"她推过笔记本，"来，我们从头理——"
咖啡续了第三杯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
李编剧合上笔记本，指尖敲了敲封皮："下星期去我工作室，我们把这些想法细化成大纲。"她突然放软声音，"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苏瑶抬眼。
"你在《星火》里演林宇辰的妹妹，每场戏都只说三句话。"李编剧望着窗外的路灯，"但有场他摔门走后，你蹲在地上捡碎碗的镜头——你指尖抖了七下，第七下才碰到碎片。"她转头时，镜片上蒙了层雾气，"能把配角演成显微镜下的艺术品的人，不该永远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苏瑶喉间发紧。
她想起今早刷到的营销号评论——#苏瑶离了林宇辰什么都不是#。
可现在，李编剧的钢笔尖正抵着新写的台词："宋晚晚说，我要活成一把刀，捅进所有看轻我的人心里。"
"我明白。"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耳后的珍珠发夹，"我会的。"
回到出租屋时，玄关的暖光裹着洗衣液的味道涌过来。
苏瑶换了拖鞋往卧室走，手机在兜里震了震——是顾逸尘的消息：【我在书房等你，带了能压过林氏的经纪人资料。】
她把包扔在沙发上，转身去浴室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眼尾还带着点红，是咖啡喝多了的缘故。
擦脸时，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内响起，比以往更清晰：【检测到深度情感共鸣，解锁特殊道具——】
苏瑶手顿在半空。她望着镜中自己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今晚，她要先给顾逸尘打个电话。
等挂了电话，她想，再好好看看系统新解锁的...
（浴室的暖光里，苏瑶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系统界面的微光从指缝漏出来，像一颗蓄势待发的星。
）
浴室暖光在瓷砖上晕开一片蜜色，苏瑶擦脸的动作顿在半空。
系统提示音像一串被风吹响的银铃，在她脑内叮铃作响。
她指尖虚点两下，手机屏幕应声亮起——系统界面泛着幽蓝的光，"检测到深度情感共鸣，解锁特殊道具"的字样下，躺着张半透明的卡片，边缘浮着细碎的星芒。
"共情卡？"她轻声念出卡片名称，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卡片旁的说明框跳出来：使用后可触发目标人物与宿主的情绪共振，持续时间随系统等级提升。
更让她心跳漏拍的是下方的小字：本次共情触发额外500点心烬值，当前总心烬值12300，系统等级提升至2级。
"二级了..."苏瑶喉结滚动，指尖几乎要贴上屏幕。
二级系统的兑换列表里，"人脉资源卡"泛着暖金，"危机预警符"闪着银芒，但最醒目的还是那张"演技提升卡"——卡面绘着半开的幕布，背面写着：使用后48小时内，演技理解与情绪传递能力提升300%。
她咬了咬下唇。
昨夜李编剧说"你该活成一把刀"的声音还在耳边，林氏通稿里"离了林宇辰什么都不是"的评论像根刺扎在心里。
手指悬在"演技提升卡"上方三秒，终于重重按下兑换键。
系统提示音刚落，一阵清凉从眉心蔓延至后颈，像是有人往她脑内塞进了本活的《表演艺术史》，连宋晚晚被休书撕碎时的肌理颤动都变得清晰可触。
"叮——"手机在掌心震动，顾逸尘的号码跳出来。
苏瑶深吸口气接起，听筒里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今天下午林氏买了三个营销号，准备炒'苏瑶靠系统走后门'的玄学梗。"他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冰块撞杯的脆响，"我让人截了他们的通稿源，但你明天拍老戏骨那场对手戏，必须拿出碾压级表现。"
"我有准备。"苏瑶望着镜中自己发亮的眼睛，手指无意识着耳后的珍珠发夹——那是顾逸尘上周硬塞给她的，说"珍珠养气，能镇住那些脏东西"。
次日片场的晨光裹着露水渗进棚顶。
苏瑶踩着拖鞋往化妆间走，小桃抱着剧本追上来："瑶姐！
吴导说今天的对手戏提前半小时，老戏骨张老师己经在候场了！"她鬓角沾着碎发，额角还挂着小跑后的薄汗。
化妆镜前，化妆师刚给她勾完眼尾，门帘被掀起道缝。
穿藏青唐装的老人探进头，银白胡须随着笑容颤动："小苏啊，来我这儿坐会儿？"张老师指节叩了叩旁边的藤椅，茶盏里飘着碧螺春的清香。
苏瑶坐下时，袖口蹭到他唐装上的盘扣。"昨天看了你雨里那场戏。"张老师端起茶盏，水汽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那股子'被踩进泥里还要往上长'的劲儿，像极了我当年在文工团跑龙套时——"他突然放下茶盏，指节重重敲在桌上，"可你比我那会儿明白得早！"
苏瑶喉间发紧。
张老师的手指抚过她剧本边缘的折痕："今天这场，你演的是守了三十年茶铺的遗孀，我是来收房契的债主。"他突然倾身凑近，眼尾的皱纹里凝着锐光，"记住，你不是在求我，是在拿三十年的茶烟、五十坛埋在地下的女儿红，还有你男人刻在门框上的'等我'两个字，砸在我脸上！"
场记板"啪"地合起时，苏瑶感觉有团火从脚底烧到天灵盖。
张老师的台词像把钝刀刮过她心尖："林记茶行倒闭三年了，你拿什么抵这八吊钱？"她望着他胸前的翡翠扳指——那是方才对戏时他说"这是我那不成器儿子送的"时摸过的，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抵茶。"她开口时，尾音带着三十年茶烟熏出来的哑，"抵我每天寅时三刻烧的第一炉炭，抵我给茶客续水时弯的三百六十五次腰，抵..."她伸手抚过身后的老门框，指尖擦过那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刻痕，"抵他走前说'等我回来'时，眼里的星火。"
片场突然静得能听见灯架上的电线嗡鸣。
张老师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房契"刷"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苏瑶看见他鬓角的白发在颤抖——那不是演的，是真的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儿子。
"卡！"吴导的声音带着破音，"再来十条都没这味儿！"他冲过来时，拖鞋都跑掉了一只，"小苏你这是...这是把角色活进骨头里了！"他转头冲场务喊，"给张老师拿杯温水！"又压低声音对苏瑶说，"刚才张老师的手都抖了，我干了二十年导演，头回见演员把对手戏演成双向暴击！"
苏瑶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系统在脑内轻轻震动，提示她演技提升卡的效果正在生效。
她望着张老师接过温水时朝她眨的眼，忽然明白顾逸尘说的"碾压级表现"是什么——不是技巧，是让对手也跟着她的情绪走。
手机在兜里震动时，她刚卸完半脸妆。
顾逸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是在车库里："林正豪让手下查你住的出租屋产权，说是要以'安全隐患'为由清退。"他停顿两秒，背景音里传来关车门的闷响，"我让人截了他的律师函，但..."
"我知道。"苏瑶望着镜中自己未卸净的眼妆，那抹红像把淬了毒的刀，"他不会停的。"
挂断电话时，化妆间的日光灯管突然闪了闪。
苏瑶盯着镜中自己发亮的眼睛，想起昨夜系统界面那串心烬值——12300点，足够她再换张人脉卡。
窗外有风吹进来，掀起她剧本的扉页，上面李编剧新写的台词在纸页间翻涌："宋晚晚说，我要活成一把刀，捅进所有看轻我的人心里。"
她摸出手机，指尖悬在"人脉资源卡"上方。
走廊里传来场务搬道具的吆喝声，混着远处吴导喊"准备下一场"的粗嗓门。
苏瑶忽然笑了，指腹重重按下兑换键。
有些刀，该磨得更利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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