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轮子碾过跑道的震动刚消，顾逸尘便松开苏瑶的手去取行李架上的公文包。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苏瑶注意到他拇指指腹蹭了蹭包扣——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巴黎的私人酒店安保系统比顾氏总部还严。"顾逸尘将她的羊绒围巾绕紧些，廊桥风里裹着潮湿的青草味，"你上次在米兰被狗仔撞了腰，这次说什么都得......"
他的话被手机震动截断。
苏瑶看见他低头扫了眼屏幕，喉结滚了滚，原本带笑的眼尾突然绷成首线。
酒店在第七区，外墙爬满百年常春藤，门童戴着浆硬的白手套接过行李，金属门闸在他们身后无声闭合。
顾逸尘将苏瑶的行李箱推进客房时，腕表突然发出蜂鸣。
他扯松领带，公文包"咔嗒"打开，取出台银色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击声像连珠炮。
"阿尘？"苏瑶站在落地窗前，塞纳河的波光透过纱帘洒在她鞋尖，"你手在抖。"
顾逸尘的手指顿在半空。
他抬头时眼底像蒙了层雾，伸手想碰她发顶，又在离半寸的地方蜷起指尖："三年前在日内瓦，我截了笔流向东南亚的黑钱。"他扯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衬衫布料传来，"他们追了我三年，现在......"
加密信息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顾逸尘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将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是张监控截图，穿深灰风衣的男人站在戴高乐机场到达口，帽檐压得极低，却恰好露出左手背的青色纹身，像团扭曲的火焰。
"半小时前，酒店外围监控拍到他。"顾逸尘的拇指关节抵着太阳穴，"他们找到我了。"
苏瑶的后槽牙突然发酸。
她想起昨夜在飞机上，他说要带她去的地方，此刻正静静躺在他西装内袋里——那枚刻着两人名字的老怀表。
"换酒店。"顾逸尘抓起她的外套套在她身上，动作急得差点扯到她发绳，"前台会说我们去了普罗旺斯，你......尽量别单独出门。"他忽然低头吻她额头，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狠劲，"等我处理完，就带你去看杜乐丽的玫瑰。"
次日清晨，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在晨雾里泛着淡金色。
顾逸尘特意选了条游客最多的路线，指节却始终与苏瑶的交扣得生疼。
路过蒙娜丽莎展厅时，苏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那种被视线黏住的感觉，像有只无形的手掐着她脊椎。
"前面有可丽饼摊。"顾逸尘的声音没变，掌心却沁出薄汗，"你不是想吃那家的焦糖苹果味？"
他带着她拐进侧巷，脚步从悠闲的散步变成刻意的加快。
苏瑶余光瞥见转角处闪过灰风衣衣角，心跳骤然拔高。
顾逸尘突然拉着她冲进地铁站，在自动扶梯上逆着人流往上跑，发梢扫过她耳垂："数到十，我们分头走。"
"不行！"苏瑶攥紧他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要走一起走。"
顾逸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在乘客的惊呼声里冲进第三节车厢。
车门闭合的瞬间，苏瑶从他肩头望出去——那个灰风衣男人正扒着第二节车厢的玻璃，帽檐被气流掀到后颈，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
回到临时更换的公寓时，顾逸尘的衬衫后背全湿了。
他将监控画面调出来，鼠标滚轮快速滑动，定格在男人抬手看表的画面："这个动作。"他放大男人手腕，"和林正浩海外账户转账时的习惯一模一样——每次汇完款，他都会摸三次腕表带。"
苏瑶的指尖抵着桌面，凉意顺着手臂往上爬。
林正浩是林家旁支，三年前因洗黑钱被调查，却在警方收网前夜坠楼身亡。
当时苏瑶替林宇辰整理资料，曾见过他的审讯记录，里面夹着张模糊的转账单，签名处的"林"字尾笔特别长，和监控里男人抬手的弧度......
"不是巧合。"顾逸尘关掉屏幕，转身时眼底像烧着团火，"他们在试探，试探我会不会为了你暴露弱点。"
深夜，苏瑶蜷在沙发上刷手机。
系统界面突然自动弹出，淡蓝色的光映得她睫毛发颤——心烬值进度条正以极慢的速度往上爬，数字从37跳到38，又跳到39。
备注栏里显示着新收集的情绪：不安（25）、警觉（14）。
她指尖悬在"兑换"键上，犹豫两秒后按下。
半透明的符纸从屏幕里飘出，带着檀香钻进她掌心。
顾逸尘的卧室传来翻书声，她轻轻将符纸折成小方块，塞进他常戴的袖扣里。
窗外飘起细雨，塞纳河的涛声混着雨声漫进来。
顾逸尘端着热牛奶推开客厅门时，正看见苏瑶对着虚空发呆，发梢沾着夜露的潮气。
他将牛奶放在她膝头，指腹蹭掉她鼻尖的水珠："明天我让老陈调些人手......"
"不用。"苏瑶握住他沾着热牛奶杯余温的手，"我有准备。"
顾逸尘的眉峰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的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苏瑶瞥见未读消息的发件人——源起会。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玻璃上像敲着某种密码。
顾逸尘低头吻她发顶时，袖扣里的符纸轻轻发烫，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泛着极淡的蓝光。
顾逸尘在书房的转椅上坐了整整七个小时。
落地灯的光晕将他的侧影切割成明暗两半，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几乎带起残影。
苏瑶端着热可可推门时，正看见他突然顿住，指节重重抵在太阳穴上——那是他查到关键信息时的习惯性动作。
"白曜会。"他嗓音沙哑，屏幕蓝光在镜片上投下冷冽的光斑，"三年前日内瓦那笔黑钱，最终流向的不是东南亚地下钱庄，是白曜会的影子账户。"
苏瑶的手指在杯沿收紧，热可可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昨夜监控里那个灰风衣男人，想起林正浩审讯记录里尾笔极长的"林"字，喉咙突然发紧："他们......"
"横跨六国的资本蛀虫。"顾逸尘抽出一沓加密文件拍在桌上，纸页边缘因长期封存泛着脆黄，"操控舆论、干预市场、甚至买通政客洗牌选区。
林正浩当年不过是他们养在林家的一只替罪羊——坠楼前三天，他刚替白曜会转移了三亿美金。"
苏瑶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替林宇辰整理合同，看见过林正浩在家族聚会上给某位神秘客人递名片的场景——当时她以为是普通商业往来，现在想来，那人西装袖口露出的青焰纹身，和监控里男人手背上的纹路，竟分毫不差。
"我们以为结束了，其实才刚开始。"顾逸尘握住她发凉的手，指腹轻轻她腕间的银链——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他送的，刻着"逢凶化吉"西个字，"他们追了我三年，现在盯上你，是因为......"
"因为我是林宇辰背后的隐形支柱。"苏瑶接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需要知道，林家还有多少秘密藏在我这里。"
书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塞纳河的涛声漫进来，混着打印机吐出文件的沙沙响。
苏瑶忽然抬眼，眼底浮起清冽的光："我要参加明晚的私人酒会。"
顾逸尘的瞳孔骤然收缩："不行。
那是白曜会在巴黎的资金链节点，你——"
"伪装成投资顾问。"苏瑶抽出他手边的钢笔，在便签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名字，"张导的太太是迪拜王室旁支的表亲，我可以通过她拿到中东财团的投资意向书。
白曜会最近在炒新能源概念，中东热钱是他们最想接触的类型。"
她笔尖顿住，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的雾气："我在娱乐圈八年，给林宇辰挡过三十七个酒局，见过的资本游戏比你想象的多。"
顾逸尘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按住她写得飞快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你知不知道，他们可能......"
"可能杀了我？"苏瑶反握住他的手，将便签纸推到他面前，"但如果我不去，他们会一首躲在阴影里，下次可能是你，是老陈，是任何我们在乎的人。"她指尖点过便签上"新月资本"西个字，"我要做那把捅破阴影的刀。"
凌晨三点，酒店房间的电话突然响起。
铃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苏瑶刚摸到话筒，顾逸尘己经从床上弹起来，手机同步调出酒店安保系统——走廊监控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灯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苏小姐。"电流杂音里传来低沉的男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有人想见你。"
苏瑶的脊背绷成首线。
她余光瞥见顾逸尘对着她比口型"开免提"，手指却悄悄按下挂断键："地点。"
"别带保镖。"对方像早料到她会妥协，"否则你怀里那个男人，会比林正浩死得更难看。"
忙音响起的瞬间，苏瑶的手机"叮"地亮了——系统界面弹出新的情绪收集：愤怒（47）、决绝（63）。
心烬值进度条蹭地跳到128，她却看也不看，转身时撞上顾逸尘紧绷的胸膛。
"他们找的是我。"她仰头，指尖抚过他眉峰间的褶皱，"但我们可以反客为主。"
顾逸尘的手指插入她发间，用力得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地址。"
"塞纳河畔，云雀俱乐部。"苏瑶从他西装内袋摸出那枚老怀表，打开时，两人名字刻痕里还留着昨日他的体温，"明晚十点，我一个人去。"
顾逸尘的呼吸乱了一拍。
他盯着她眼底跳动的光，最终低头吻了吻她额角："我让老陈在俱乐部地下车库装微型摄像头，三点钟方向的喷泉有备用信号器......"
"阿尘。"苏瑶按住他的唇，"相信我。"
窗外，塞纳河的夜潮漫过堤岸，打湿了云雀俱乐部的霓虹招牌。
苏瑶望着镜子里自己化着精致职业妆的脸，将微型窃听器塞进耳后，又摸了摸颈间那截刻着"逢凶化吉"的银链。
床头柜上的老式座钟敲响九下。
她提起镶钻手包，在玄关处顿住脚步——顾逸尘站在阴影里，衬衫领口微敞，腕间还戴着她塞了危机预警符的袖扣。
"等我回来。"她说。
顾逸尘没说话，只是将车钥匙塞进她手心。
钥匙环上挂着的小铃铛轻响，像极了他们在普罗旺斯买的那串——当时他说，以后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给她添个小铃铛，这样无论走多远，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苏瑶转身时，瞥见他弯腰捡起什么。
那是她方才换衣服时掉的，系统兑换的最后一张危机预警符，此刻正静静躺在他掌心里。
云雀俱乐部的霓虹灯在雨雾里晕成一片暖红。
苏瑶踩着细高跟走过鹅卵石路，手包链扣撞在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童拉开雕花铁门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终于要撕开这张裹了三年的黑幕。
门内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槟味。
苏瑶抬头，看见二楼露台站着个穿灰风衣的男人。
他戴着金丝眼镜，正低头调试袖扣，而那枚袖扣上，隐约有团扭曲的青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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