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看……可还缺些什么？奴婢即刻命人添置。”高无庸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不必了，高公公。一切……甚好。”丁香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走到宽大的花梨木案板前，手指轻轻拂过那光滑冰冷的表面。这触感，让她想起清漪轩那晚，皇帝指尖拂过榆木案板的瞬间。她压下心头的悸动，目光落在旁边悬挂的一排刀具上。其中一把厚背砍骨刀，刀身宽厚，刃口闪着寒光。
她伸出手，握住了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驱散了掌心的虚汗，带来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踏实感。她掂了掂分量，很沉。手腕的淤青被牵动，传来清晰的刺痛。这痛，像一剂清醒药。
“就它了。”她平静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高无庸眼神微动，应道：“是。”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当的轻响，伴随着女子温婉柔和的声音：“听闻丁昭仪妹妹迁居瑶华宫，姐姐特来道贺，妹妹可还安好？”
贤妃！
丁香握着刀柄的手猛地一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瞬间敛去所有情绪，将砍骨刀轻轻放回原位，转身迎向门口。
只见贤妃柳如烟，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宫装，外罩一件浅杏色绣缠枝莲纹的薄锦斗篷，发髻间只簪了一支通透的白玉簪，素净得如同雨后清荷。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得体的笑容，在两名宫女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捧着红木食盒的宫女。
“妾身拜见贤妃娘娘。”丁香依着规矩，屈膝行礼。姿态标准，头微微垂着，目光落在贤妃绣着精致莲纹的鞋尖上。
“妹妹快快请起！”贤妃连忙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声音温柔似水，“如今你我同列妃位，何须如此大礼？倒显得生分了。”她亲昵地拉起丁香的手，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丁香手腕上那圈被衣袖半遮半掩的淤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探究。
“姐姐听闻妹妹受了惊吓，特意让人炖了一盅压惊安神的百合莲子羹来。不是什么稀罕物，只盼着妹妹能舒心些。”贤妃示意身后的宫女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多谢娘娘挂念，妾身惶恐。”丁香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
贤妃的目光却己转向这崭新、奢华却冰冷的小厨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陛下待妹妹真是用心。这瑶华宫的小厨房，怕是比御膳房一些偏殿都要齐整了。”她款步走到灶台边，手指轻轻拂过光洁的灶沿，语气带着几分家常的随意，“说起来，姐姐近来胃口总是不佳，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不是太甜就是太腻，总觉着不对味。妹妹这双手，可是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的，不知……姐姐可有福分，尝一尝妹妹亲手做的小点心？不拘什么，清爽些、不腻口的就好。”
来了！
试探！
以“姐妹”情谊为名，行刺探虚实之实。点名要她“亲手”做，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若做得好，是她应尽的本分；若做得不好，或不合口味，便是她恃宠而骄、怠慢高位妃嫔的铁证！尤其是在这风口浪尖，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
高无庸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见。
丁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她甚至微微抬起眼，迎上贤妃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眸，脸上挤出一丝带着惶恐和感激的笑容：“娘娘厚爱，妾身……妾身岂敢推辞？只是……妾身初掌瑶华宫，诸事未定，这厨房也才刚收拾出来，手头材料有限，恐……恐做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反倒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无妨无妨！”贤妃笑着打断她，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姐只是随口一说，妹妹不必有压力。不拘什么，哪怕是碗清粥，只要是妹妹的心意，姐姐都欢喜。总好过御膳房那些千篇一律、甜得发齁的玩意儿。”她语气轻快，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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