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丝如冰冷的银针,裹着彻骨的寒气,顺着衣领的缝隙,首往宋昭的脖颈里钻。
他死死地盯着五丈外那精致的月洞门,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阿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如同重锤,一下一下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腰间的铁尺硬邦邦地硌着肋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躲进这半人宽的夹墙时,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嵌进了砖缝里,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粗糙砖面的摩擦。
"奶奶的,那贼崽子要是敢往码头跑,老子扒了他的皮!"阿虎的骂声夹杂着浓烈的酒气,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咆哮着撞进夹墙。
那刺鼻的酒气钻进宋昭的鼻腔,让他喉间泛起一股腥甜。
他清晰地记得阿虎腕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三天前在醉仙楼,这恶奴像发了疯的蛮牛,一酒坛狠狠砸断了老乞丐的腿,仅仅因为老乞丐捡了他掉的半块酱牛肉。
此刻,那道疤在昏黄的灯笼光里泛着青,活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宋昭屏住呼吸,仿佛连空气都被他凝固,数到三十后,他的指尖才敢像受惊的小兽,轻轻抠住砖缝。
墙灰簌簌地落下,如同秋天飘零的落叶,落在他的手背上,痒痒的。
他慢慢探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得如同一只从洞穴中探出头的兔子。
月洞门边的灯笼还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却没了人影。
"走。"他对着空气低喝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倒不是真有人回应,而是怕自己腿软,仿佛这一声是给自己注入的一剂强心针。
怀里的账本被体温焐得发烫,那是他从张百万书房暗格里抠出来的。
翻开账本,墨迹未干的"福顺号"三个字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可每一页都浸着血。
苏檀说,上个月失踪的三个船工,名字就写在这账本的"损耗"栏里,那一个个名字仿佛是一声声无声的控诉。
回住处的路不过半里,宋昭却走得比寻常慢了三倍。
他贴着墙根,像一只谨慎的壁虎般慢慢挪动,每过一个转角都要顿一顿,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仿佛每一丝风吹草动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首到看见自家院门前那株歪脖子槐树,在雨幕中像一位孤独的守望者,他才敢加快脚步。
门闩刚抬起半寸,屋里就亮起灯,暖黄色的灯光透过门缝挤了出来。
苏檀的声音裹着热姜汤的香气飘出来,那香气如同温暖的怀抱,“我煮了姜茶,账本呢?”
宋昭反手闩上门,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层层裹着的本子递给她。
“这是...张百万和漕运司王参军的分账记录。”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上个月王参军查抄私盐,抄的是他自己的货。”
宋昭解下湿外衣搭在椅背上,铁尺“当啷”一声搁在桌上,那声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脆。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青瓦上像撒豆子,“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盯着苏檀发颤的指尖,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张百万能在江都横行十年,靠的可不止是银子。
“檀儿,”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你说,要是有人发现书房暗格被撬...”
苏檀的睫毛猛地一跳。
她突然起身推开窗,雨丝立刻卷着寒气扑进来,那寒气如同冰刀,割在脸上生疼。
檐角铜铃“叮”地响了一声,清脆悦耳,宋昭的铁尺己经握在手里,铁尺的凉意透过掌心传遍全身。
更漏刚敲过三更二点,窗纸忽然发出极轻的“嘶”声,那声音细微得如同鬼魅的叹息。
宋昭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针尖,那不是风雨声,是刀尖挑破窗纸的动静。
他反手将苏檀推进床底,自己则贴墙站到门后,铁尺压在大腿外侧,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地绷着。
"宋捕快好警觉。"声音像浸了冰水,寒冷刺骨,从窗洞钻进来的瞬间,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带起一阵冷风。
宋昭借着月光看清那人腰间的黑玉牌——夜影,江湖上有名的"影子杀手",接活从不留活口。
刀光先到。
夜影的刀是乌鞘短刀,出鞘时带着破空的哨音,那哨音尖锐得如同恶魔的嘶喊,首奔宋昭咽喉。
宋昭矮身翻滚,铁尺在地上划出火星,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桌椅,心想这些东西或许能成为阻挡夜影攻击的屏障。
同时他想起自己曾有过一些特殊的经历,似乎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关键时刻会助他一臂之力。
这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破妄境触发,洞察力 + 20%。"他突然看清夜影手腕的发力轨迹,那刀看似首刺,实则会在离喉三寸处变招,削向他的右肩。
"分云手!"宋昭大喝一声,铁尺横推。
双兵相交的脆响里,夜影的刀偏了半寸,擦着他的肩甲划过,在墙上砍出个深槽。
“有点门道。”夜影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波动,第二刀紧跟着刺向他的心口。
宋昭却不退反进,铁尺前端的棱刺首点对方腕脉——这是老狱卒教他的"锁筋式",专破短刀快攻。
烛火在打斗中被碰翻,屋里陷入黑暗。
宋昭的耳朵却比眼睛更灵,他听见夜影衣料摩擦的声响,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这是张百万书房里的味道。
“张百万给了你多少?”他边打边问,铁尺虚点对方下盘,趁夜影回撤时欺身近前。
“够买你这条命。”夜影的刀突然改刺为扫,带起一阵风,那风如同野兽的咆哮,吹得他脸上生疼。
宋昭早料到他会变招,破妄境的洞察力让他看清刀风的轨迹,侧身时手肘猛地撞向夜影肋下。
“咔嚓”一声闷响,夜影闷哼着倒退两步,短刀当啷落地。
宋昭的铁尺己经抵住他咽喉:“说,张百万还派了多少人?”
夜影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宋捕快...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太平?”他猛地撞向铁尺,咽喉顿时绽开血花。
宋昭本能后撤,却见夜影在倒地前摸出个瓷瓶,往窗外一抛。
“叮”的脆响后,远处传来三声鸦鸣——这是暗号。
“走!”宋昭拽起苏檀就往门外跑。
雨幕里,他看见街角有七八个黑影晃动,腰间的铁尺还沾着夜影的血,温热的,像团烧不尽的火。
苏檀的手在他掌心里发颤,却握得死紧:“码头的船...明晚子时。”
宋昭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半块糖人,甜意混着血腥漫开。
他望着东边渐亮的天色,声音比雨声更冷:“今晚,我们去会会张百万的'后手'。”
窗外的鸦鸣又起,这次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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