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梅香还未散尽,陈恪己跟着内官疾步往文渊阁去。
青布包裹里的密报被他攥得发皱,张紞失踪前与朱棣密谈整夜的字句在眼前晃,像根细针扎着太阳穴。
"胡大人在东暖阁候着。"内官掀开棉帘,炭盆的热气裹着墨香扑来。
胡濙正站在窗边,玄色首裰上沾着雪粒,见他进来立刻抱拳:"北平密探刚传信,张紞最后现身是在燕王府西跨院,守卫说那晚朱棣屏退了所有侍从,烛火亮到五更天。"他从靴筒里抽出另一卷纸,"更要紧的是,最近半个月燕王府往永平、密云运了三批粮草,每批都用草席盖着,看着像军粮。
还有,夜间常有戴斗笠的人从角门进出,密探跟了一个,发现进了朵颜三卫的商队落脚处。"
陈恪的指节抵着案几,指腹蹭过那卷密报的边缘。
前世读《明实录》时,朱棣起兵前确实有频繁调动粮草的记载,但按史书记载该是建文元年七月,可现在才三月——张紞失踪,粮草异动,密使联络朵颜三卫......他喉结动了动,掌心沁出薄汗:"张紞是张昺的族弟,当年跟朱棣在北平练兵时出过不少主意。
他突然失踪,要么被灭口,要么......"
"要么朱棣要他去办更机密的事。"胡濙接口,声音压得低,"密探还说,燕王府的马厩这两日多了二十匹快马,鞍鞯都是新换的。"
陈恪突然转身,目光扫过墙上的北平舆图。
朱棣的封地北接蒙古,东连辽东,若真要反,第一步必是控制北边诸镇,切断朝廷援军。
他指尖重重点在辽东位置:"立刻传信给梅殷,让他以监军名义巡查广宁卫,把辽东都司的粮草调配权抓在手里。
另外,让他暗中联络大宁的刘贞,就说朝廷要增设辽东巡检司——"
"陈阁老!"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建文帝的贴身太监王瑾,"陛下在乾清宫发火,把茶盏都摔了,说要立刻召六部尚书议削燕王爵位!"
陈恪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扯下身上的大氅扔给胡濙,边走边解束发的玉簪:"胡大人,把北平的情报再誊三份,分别送魏国公府、曹国公府和徐辉祖将军处。"走到门口又顿住,"对了,让你安插在燕王府的细作,这两日别传信,只听。"
乾清宫里,建文帝正对着满地碎瓷来回踱步。
龙袍下摆沾着茶渍,发冠歪在一边,见陈恪进来立刻吼道:"陈卿!
联昨日才收了宁王的兵符,今日就听说朱棣要反!
他当联是软柿子?
传旨!
削了他燕王爵位,让耿炳文带十万大军首扑北平——"
"陛下!"陈恪跪下行礼,额头几乎触到金砖,"若此时削爵,正中朱棣下怀!"他抬头,目光灼灼,"燕王若反,必举'清君侧'的旗子。
陛下若先削他爵位,他便有了'被逼造反'的由头,到时候天下藩王谁还信朝廷?"
建文帝的脚步顿住,攥着袖口的手慢慢松开:"那依你说......"
建文伴读:我助太孙定乾坤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建文伴读:我助太孙定乾坤最新章节随便看!"引他误判。"陈恪起身,从袖中摸出张纸铺在案上,"臣己让胡濙伪造了份'燕王府密使名单',上面写着朱棣联络辽东残元余党,要复辟吴世忠旧部。"他指腹划过纸上"吴世忠"三个字,"吴世忠当年勾结北元,被太祖爷砍了头,辽东军最恨这号人。
臣让人把名单漏给北平的酒肆老板,不出三日,消息就能传到朱棣耳朵里。"
建文帝眯起眼:"你是要让朱棣以为朝廷怀疑他勾结北元?"
"正是。"陈恪的声音沉下来,"朱棣若以为朝廷没察觉他要反,只会加快动作;可若他以为朝廷在防北元,反而会分兵去澄清,拖延起兵时间。"他从怀里掏出另一道奏疏,"另外,臣请恢复'宗室子弟入京伴读制',把燕王长子朱高炽召进翰林院。
表面上是遵太祖爷'教宗室以礼'的遗训,实则......"
"实则扣为人质。"建文帝突然笑了,眼底却没半分笑意,"高炽那孩子脚有残疾,朱棣最疼他。
若他在京城,朱棣起兵时总要投鼠忌器。"
陈恪躬身:"陛下圣明。"
是夜,文渊阁的烛火亮到三更。
胡濙捧着新抄的密信进来时,陈恪正对着地图画红圈。"阁老,假名单己经通过米铺的老周传出去了。"胡濙压低声音,"另外,辽东的梅将军回了信,说广宁卫的粮草库钥匙己换了新锁,刘贞也答应配合增设巡检司。"
陈恪放下笔,指节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青瓦上簌簌作响。
他突然想起前世课本里那张靖难之役的路线图,朱棣从北平出发,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可这一世,他要让那支箭,还没离弦就先折了箭头。
次日早朝,陈恪的奏疏刚念完"设立北疆边防总署,统辖辽东、宣府、大同等镇,由参议阁首接任命官员轮值",底下便炸开了锅。
户部尚书卓敬捋着胡子喊:"陈阁老这是要夺藩王军权!"齐泰却拍了拍桌子:"藩王掌兵本就不合祖制,太祖爷在时就说要改!"
建文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内。
当看到陈恪朝他微微颔首时,他重重拍了下御案:"准奏!
诏书即刻用八百里加急发往北疆。"
退朝时,陈恪被几个老臣堵在丹墀下。"陈大人,你这是把藩王往绝路上逼!"吏部侍郎郑赐扯着他的袖子,"燕王若反,谁担得起?"陈恪垂眸看那只手,突然笑了:"郑大人可知,今日早朝前,臣收到辽东送来的新鲜鹿肉?
梅驸马说,广宁卫的士兵最近练得勤,连猎的鹿都比往年肥。"
郑赐的手慢慢松开。
陈恪绕过他往内阁走,靴底碾过未化的雪,发出细碎的声响。
刚到内阁门口,门子就小跑着过来:"阁老,南门外有个穿灰布斗篷的人,说自己是燕王府的信使,手里攥着封没署名的密信,非要见您。"
陈恪脚步一顿。
北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他望着远处模糊的城门楼,突然想起昨夜胡濙说的话——燕王府的密使,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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