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人正忙着收拾满屋狼藉时，老旧的门轴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昏黄的光线里，新的脚步声踩着门槛落了进来。
原来是同村的何勇站在门口，脚下是散落的碎线头和缠绕的打包麻绳。
他肩头还沾着白日锄草留下的草屑，粗布短打被洗得发白，双手在衣襟上反复搓揉。
褶皱越攥越深，倒像是把半日农活的拘谨都揉进了布纹里。
他喉结重重滚动两下，鬓角被汗水浸得发亮，目光在裴母和裴如意之间晃了两圈。
突然有些发窘地摸了摸后脑勺："裴婶子，你们这会儿得空不？"
"我......我有件事想商量。"
他语速突然加快，粗糙的手掌绞着衣角，"我想跟你们一道去京城闯荡。吃住我自己张罗，就想搭你们家马车赶路去京城。”
“到了地头我立马找活计，保准不耽误你们办事，更不会多添一分麻烦。"
不等裴母回道，何勇一股气首接说完，然后尴尬地看着裴母。
一阵静默间，灶膛里的木柴突然爆开火星，惊得他往后退了半步。
少年抓着乱蓬蓬的头发，涨红的脸颊几乎要埋进胸口："我受够守着那几亩薄田熬日子了！"
他突然扬起头，眼底像烧着两把火，声音里抖着抑制不住的热望。
"都说京城遍地是机会，我有的是力气！赶车、搬货、打杂啥都能干！”
“只求捎上我搭个马车，到了地方我转头就找活计，绝不给你们添半分累赘！"
裴母瞥见少年发颤的指尖，脚上穿着的草鞋边缘都磨出了破洞，还有后颈被扁担压出的红痕。
夜风卷着门外的玉兰香涌进来，在沉默中搅动着满室凌乱，何勇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粗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如意春事深裴母转过头来，对着裴如意投来问询的视线，微微肯定的点了点头。
裴如意抬眼望向母亲，见她轻轻颔首，眉眼间尽是默许的温柔。
得到应允后，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欣喜的弧度，莲步轻移，快步走到何勇身边。
昏黄的灯光斜斜洒在她月白色的裙摆上，斑驳的光影随着步伐跳跃。
"阿勇兄弟，"她语气温和而真诚。
"你若真铁了心要去京城闯荡，且何伯也点头同意，那就随我们一道启程。”
说罢抬手将鬓边碎发掖到耳后，玉色耳坠晃出细碎流光，"这一路要过山洞险道、涉长江急流，单凭一辆马车走几千里地，指不定在哪片山坳里就遇上风雨。"
她微微侧过身，望着窗外沉沉夜色，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影，"多你一个会使牲口的把式，路上歇店时能替我们守夜，遇着泥泞处也好搭把手推车。”
最后笑了笑说道，“你瞧，分明是我们沾了你的光呢。"
何勇得到应允后，如释重负，黝黑的脸庞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
喉间也溢出几声爽朗的笑："那是自然！你也晓得，我们家兄弟姐妹多，地里就那么点收成。"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眼底燃起憧憬的光，"家里人都盼着我出去闯闯，说不定能闯出个名堂。路上有你们照应，我爹也能少操些心。"
说罢，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笑容里藏不住对未来的期待。
裴家人与何勇围坐在堂屋八仙桌前，陶制茶盏里腾起的热气裹着茉莉香，在烛火里蜿蜒成几缕淡白的烟。
几人反复敲定了明日卯时一刻启程的细节，从明日卯时一刻套车启程，到哪处吃饭歇脚的时辰，再到宿店时该避开哪些匪患频发的驿站。
几人用竹筷点着铺开的桑皮纸地图，努力将一路的行程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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