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沈砚秋的护士帽沿，融化成细水顺着后颈往下淌。
她踩着日军皮靴的步伐，靴底在雪地上压出深浅不一的痕迹——深的是左脚，浅的是右脚，这是三天前观察岗哨时记下的瘸腿军医的习惯。
灵脉在她眼底泛起淡青色的雾，那是灵气流动的轨迹。
她能清晰看见，左侧岗亭里两个哨兵的情绪像两团浑浊的灰：一个在担忧家中生病的母亲，另一个正盘算着偷拿仓库里的罐头。
而右侧围墙边，那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情绪波动如针尖般刺目——不是普通的警惕，是刻意压抑的焦灼。
"竹下君，"她突然停步，指尖轻轻拂过胸口的护士徽章，声音甜得像上海弄堂里的桂花糖，"您盯着我看了三路军的距离。"
白大褂的手在衣摆下攥紧，沈砚秋的灵气视觉里，那团焦灼突然炸开，混着恐惧的紫。
她知道，这是谎言被戳破前的应激反应。
三天前在百乐门，她故意"醉酒"说漏嘴："军部要查灵毒母巢的备用能源......"此刻，这个叫松本的研究员，正被这句话烧得坐立难安。
"我、我只是觉得您像......"
"像松本太太？"沈砚秋笑，口红在雪光里艳得惊心，"上周您在医务室哭着说，她被宪兵队带走了。"她的手悄悄探进袖管，魂引蛊在掌心发烫——这是林月瑶用苗疆紫蚕养了三年的蛊，能顺着情绪波动勾出记忆。
松本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砚秋能看见，他后颈的青筋跳得像被踩住的蛇。
她知道机会到了，转身时故意撞翻实验台的资料夹，牛皮纸散了一地。
在弯腰捡拾的瞬间，袖中暗格的镊子精准夹起最底下那张图纸——边角有焦痕，是佐藤雄一的私人标记。
"松本君，"她首起身子，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灵气视觉里，他的情绪突然清明了一瞬，"您妻子的照片，还在宪兵队档案柜第三层。"
松本的喉结动了动。
沈砚秋知道，他听见了自己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如果母巢启动，整个奉天都会变成坟场，包括她。"
营地的篝火在林月瑶眼底晃成一片红。
她蹲在帐篷角落，指尖抵着蛊盒，体温透过檀木渗进去，唤醒了里面沉睡的魂引蛊。
蛊虫在盒底爬动，带着她的感知漫过雪地——不是赵子龙怀表里的残魂，那团气息更阴鸷，像被墨汁泡过的棉絮，裹着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王大个？"她突然开口，目光扫过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伪军俘虏。
那男人正用冻红的手搓着耳朵，听见名字猛地抬头，脸上堆出讨好的笑："仙姑，俺就是个贪生怕死的，真投诚......"
"你身上有影风的味道。"林月瑶打断他，蛊盒"咔"地裂开条缝，一只银绿色的蛊虫钻出来，停在她指尖。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喉结滚动时，林月瑶看见他后颈浮出青紫色的脉络，像爬满蚯蚓——那是被傀儡术侵蚀的征兆。
"小七！"她反手抓起腰间的苗刀，"锁死帐篷！"
顾长风的声音几乎同时炸响："全体警戒！"帐篷门帘被风掀起，他端着步枪冲进来，身后跟着三个端着刺刀的战士。
那伪军突然暴起，指甲瞬间变长三寸，泛着青黑的光，首取林月瑶咽喉。
她旋身避开，指尖的蛊虫"嗡"地钻进男人眉心，魂脉共引术顺着血脉炸开——男人的动作突然滞住，嘴里溢出含混的呜咽："佐藤大佐说......第二代灵毒......能......"
"按住他！"顾长风的枪管重重砸在男人后颈，战士们一拥而上。
林月瑶盯着男人逐渐恢复的普通面容，后背沁出冷汗——这张脸，分明是三天前被他们救下山的猎户。
沈砚秋回到营地时，睫毛上结满冰碴。
她把图纸塞进顾长风手里，又摸出张染着茶渍的信纸："白川的密信，藏在松本的钢笔里。"
顾长风借着火光展开信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日文："母巢启动时间：三日后寅时。"沈砚秋凑过去，指尖划过"寅时"两个字，在背面摸到凸起的压痕——是用钢笔尖刻的："他在等我们行动——他在找机会毁掉它。"
"白川的父亲是被佐藤害死的。"她轻声说，灵气视觉里，顾长风眼底的焦灼正被某种灼热替代，"松本的妻子，赵子龙的青娥，还有苗寨被烧的医堂......"她看向林月瑶，后者正用银针挑开傀儡后颈的皮肤，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虫茧，"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
顾长风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兴源兵工厂"停住，火盆的光映得他眼尾泛红。
林月瑶把虫茧扔进火里，"噼啪"一声，焦糊味混着雪气钻进帐篷。
沈砚秋摸出口红补了补唇色，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
"三日后寅时，"顾长风的声音像冰棱撞在枪托上，"我们要让佐藤的灵毒，变成他自己的棺材钉。"
地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压着的照片——赵子龙的青娥，正从皱巴巴的纸里朝外笑。
林月瑶摸出魂引蛊盒，里面的影风残魂轻轻动了动，像是应和着某种即将破土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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